只怕不能遂你的愿,还请文二哥别处费神去吧。”
文延博笑道“竟然这样巧,如今我自给自足,侥幸过得,不必惦记哪个的家私。家里又最不缺的就是哥儿,少我一个也无妨,如此说来,竟然桩桩件件都不需要费神,顺遂心愿!”
晏纾不觉噎住,只得又说道“凭你舌灿如莲,在我这也讨不到好,与其白费功夫,不如往别处讨巧,你这样的人物,有的是人惦记。”
文延博双脚坚定如钉,只是双手托着卷子,堵着前路不让,笑道“夫子,我们正是经一事长一智的时候,虽不过为官两三月,却也精进许多,这段时日又时常与良弼兄,绪兄秉烛夜谈,推心置腹,要比从前心智增长,觉察出许多从前不曾察觉的不足之处,这也正是我重作此卷的目的。
夫子,卷中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顺应讨好夫子之意。恳请夫子收下批阅,倘若还有不足,还请夫子指点,夫子极力发展书院,凡带了文章拜谒之人,无论贫贱富贵,夫子都一视同仁,如何到了小二这,就另改了规矩。夫子若不收下,与我不公。
再者论,夫子,我是真心喜欢忆之,若夫子愿意将她许配给我,我愿意立帖为誓,效仿夫子,无论如何,不纳妾室,不养家妓,使家宅肃清,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请夫子念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收下此卷,给小二一个机会,小二一定竭力展现,直到夫子满意为止。”
晏纾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已经软了几分,又见街上人来人往,投过来的目光愈发多了,不愿与他多加纠缠,只得摆了摆手,让晏荣收下,一时放下车帘,仍觉馀意纠缠,想到此人交际甚广,诱惑甚多,难保他能坚守一心,夫妻过日子,总会有口舌,忆之又是这等不服输的秉性,只怕他日,硬碰硬起来,将无地容身,这也是他的顾虑之一。
却没料想到,这文延博肯当街做如此保证,可见其决心。不由对他刮目相看,遂厌恶之情酌量减了几分。
车毂粼粼再次启程,不多时便抵达晏府,晏纾下了马车,一路信步回至房中更衣,哪知苏氏与姜妈妈出了门,房内空空荡荡,只得唤晏荣进来服侍,待脱下官服,换上常服,又往清明院去。
达至清明院,他踩着石头砌成的甬道,不觉想起富良弼进院不久,曾见梨花初来,一时兴起作了首词,他读后评价为有形无神,只是一味堆砌前人的字眼。却不成想这一句,直叫富良弼入了魔,索性茶不思饭不想,挖心搜胆地耳不旁听,目不别视,守在梨花树下,眼见花开花落,终于精血诚聚,得来一首,兴冲冲拿来给他看。哪知在这石子甬道上滑了一跤,摔破了下颌,肉里见骨,鲜血哗哗直涌出来,唬地苏氏几乎晕过去,还是自己亲手为他止血包扎。
晏纾呆了半日,又往书房走去,来至书案边,唤晏荣取纸研墨,待他铺陈毕,遂撩起长袖在笔架上选笔,一时看见了富良弼十八岁时,用攒了两年卖字的钱,为自己买下的鹿毫笔,不觉扶着椅凭坐下,又呆上了半日。
忽听屋外忆之求见,本不愿见,却想起近日,苏氏总说她呆呆懒懒,不免有些担忧,到底还是让她进来,不一会儿,忆之往屋中来,晏纾见她几日的光景,竟瘦了一大圈,双眼发滞,当真一副呆相,全然无平日巧笑倩兮的灵动模样,霎时一惊,暗自掂掇道,她与良弼两兄妹的感情是好,正因不曾生出旁的什么,我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会子不许她与他再来往,断然不能使她如此。
又细细想来,她素日是个懂事省心的孩子,养到这样大,花费在她身上的心思,近乎没有院里几位的一半。却时常能道出一番言论,无人不赞性灵通透,百个不及她一个。她最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呀。又何时这般不能自持过?
晏纾想到此处,手掌重重按在腿上,不禁问道“你,你喜欢那文延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