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三催促爷爷进房睡觉,爷爷总是不理睬。这些天没有眼镜多亏爷爷照顾,现在恢复了千里眼,看清爷爷忧伤得如同换了个人的何一鸣再次拔节长大。
初八这晚,汤正又打来视频电话,举着看缺耳的旗帜跟晓棠聊天。晓棠跟富有经验的汤正咨询了很多关于养猫的问题,聊完小猫聊yq,聊完yq聊春节,聊完春节说深圳,说完深圳再说公司同事……天送好时节,单身独居又出不了门的两个人相互取暖,在这非常时期关系不防备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几乎每天中午、晚上各通一次电话,无论什么话题皆能扯个老大半天。
正月初九正午刚过,马桂英照例提着小篓带着铲子、镰刀去地里挖野菜,不过这一次陪她的不是家里的姑娘们而是何致远。大哥葬了以后,兄弟、婶婶和嫂子弟媳们各回各家,桂英夫妻俩除了饭点被婶婶们叫去吃饭,其它时间不是到处玩便是在家逗狗。马兴盛接回了自家畜生每天定时喂养,致远时不时地帮桂英二哥干些家务,独独桂英观山逛谷大闲人一个。
“这个是吗?”
“不是!那个叶子大!”
“这个呢?”
“也不是!你吃了好几天的白蒿芽子还不知它长啥样吗?”桂英朝致远翻白眼。
“吃的时候哪能看出来!”
两人从家门口的巷子走到打麦场,在打麦场晃了一圈下南坡,在南坡上的梯田中致远到处找白蒿芽子,桂英提着竹篓打望黄土垣下的各各村庄、片片农田。
“三黄,跟上!三黄!三黄!”桂英这边一喊,老马的三黄吐着舌头毛发飘摇地从坡上跑了下来。
“真听话!奖你个肉肉吃!”桂英摸了摸黄狗,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块冻干肉喂狗吃。
“爸把狗训练得真听话!”
“他这辈子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训练?”马桂英刚一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久久的沉默。
走了一里地,桂英忽然回头问致远“诶!你说我要不要跟他道个歉?”
“谁?哦!不用,没必要!”致远连连摇头,十分肯定。
“父母与子女之间不用道歉吗?”
“当然要!我们和仔仔漾漾之间——需要,但是你跟爸之间——不需要!”
“为啥?”桂英提着篓转身又问。
“没啥!多给点生活费、多买些衣服或者少发些脾气就好了!老人最好哄啦。”
致远说完继续握着铲子在梯田里找新春的白蒿芽儿,桂英站在小路中间却僵住了,一时有些哽咽,遥望垣下十几里的麦田、大棚菜、黄干渠、水塔,良久说不出话来。
致远在那块地里挖了一大把才,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往下一台地走去,三黄时常陪在左右,看起来比他俩更熟悉这里。如此下了好几台地,桂英提议走坡路下莺歌谷去。致远以为走路过去,谁成想桂英带他翻山下谷的地方压根没路,两人从斜度七八十的土崖上蹲着往下溜。
“我有点恐高!”致远有点怕。
“滚下去也伤不了!土的怕啥?三黄不怕你怕?小时候好多人从这坡上跑下去呢,家里那些个谁没从这儿跑过?冬天路不明显,要春夏秋这条小路早被踩得光光亮!现在看不见路,也可能是这些年没人从这儿翻吧!”桂英一手提着篓一手摸着坡两脚小心挪动。
小时候两分钟的路程,长大后却花了二十分钟。下到莺歌谷后先是一片枣树,桂英见枣树地里没有菜,于是提着篓往北走。
“诶!你说咱俩和好了没?”带路的女人忽回头问。
“咱俩不一直很好么?”一身土满头汗的何致远笑眯眯回应。
“前阵子我还以为咱俩会离婚呢?”
“要是你开心,离婚也成!”
“你是不是因为王经理……”
“我没因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