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漆扇(1 / 4)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何姒没有被秦鉴的笑容晃到眼睛,她的目光全集中在秦鉴手边的色彩之上,那颜色落在光泽流转的白瓷中,本该被衬得新鲜明亮,可现实看来却多了几分沉郁,有做旧之感,仿佛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不像是普通颜料。

“这是……大漆?”何姒看了许久,终于抬头问向秦鉴。

“阿姒怎么什么都知道?”秦鉴不经意地搅动着瓷罐中的色彩,眼睛里是赞赏,语气里却又带着不满,“我还想多与你说说话呢。”

何姒听着这似真似假的抱怨,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其实我对大漆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从漆树树皮内流出的一种液体。”

“那你如何认出来的。”

“嗯……之前在一些古宅里见过漆器,”何姒迟疑了一下说道,“和金银铜器不同,漆器更温润,更沉稳,也更富有流动感。”

“还有呢?”秦鉴鼓励般看着何姒。

何姒搜肠刮肚,才像背课文般说了一句:“我还知道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和使用漆器的国家。”

“不错嘛,”秦鉴满意地点点头,“百里千刀一斤漆,漆艺本是我国遨游上下五千年的传统文化,椅桐梓漆,爰伐琴瑟,诗经中已有记载,此后源源不断,绵延不绝,发展至明代隆庆年间,我国已有了《髹饰录》。只可惜这项工艺生生不息,更迭变换,却未能融入现代的节奏,逐渐没落,传承至今,髹这个字,倒成了生僻字了。”

“髹饰录?”何姒从未听过,小声重复道。

“是啊,髹即指把漆涂在器物上,髹饰录是一部关于漆器工艺的专着,记录了漆器制造的原理,使用的工具、方法,漆器的分类和装饰手法,算是中国古代大漆工艺集大成者。”

“我们今天会用到髹饰录吗?”

秦鉴看了看铺陈开来的工具,略一沉思才答道:“也算吧,传统漆器从选料、塑胎、髹饰至成品,都要经过几十道、甚至上百道工序,专业性极强,我们做不来,今天要用的是漂漆技法,属于对传统工艺的创新。”

“所以我们今晚到底要做什么呢?”何姒越听越好奇,她看着秦鉴,他只说要做扇子,可台上明明已经放着扇子了。

“漆扇,你可做过?”

“没有,”何姒诚实地摇摇头,然后又指着桌上古朴的颜色和那一汪清水,有些得意地说,“可我大致能猜到怎么做。”

“哦?”秦鉴一挑眉毛,面露好奇之色,伸出一只手做出恭敬谦逊的模样,对何姒说,“请。”

“那我就不客气啦。”何姒说着,站起身,来到装着清水的白瓷缸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踱步到几盘漆色之前,稍一思索,拿起红色和黑色两种颜色,轻轻倒入清水之中。

大漆不似普通颜料,并不溶于水,而是静静漂浮于清水之上,与何姒判断的一模一样。她成竹在胸地笑了一笑,又拿起装着黄色的瓷罐,小心翼翼地将其点点滴落,打破红黑原有的格局。

一套流程做完,何姒似乎对水面上的情况还不满意,又鼓起腮帮子用力吹起来。红黑在她的努力下开始流动,黄色也在其中流转,三种色彩缠绕交错,并不相容,却彼此相衬,交织出深邃而久远的颜色。

何姒正在努力吹动水面波纹创造花纹,秦鉴却想到了前日清晨两人为口脂除封泥时的场景,那一口气吹得他尘沙满面,忍不住又笑了。

“笑什么?”何姒不解,回过头来,鼓起的腮帮子还没来得及完全复原。

“喏。”秦鉴也不解释,只是弯着眉梢将一根竹签递过去,然后又指了指水面。何姒脸一红,自然是明白了秦鉴的意思。

“小气鬼。”她嘟囔了一声,继续回头沉浸到自己的创作中,只是这次,不再是吹气了,而是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