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知她性情如此,也就不再多言,此时落英端了药进来,她便亲自捧过来,觉得有些烫,又仔细吹冷了些,才递给沈筠,见沈筠慢慢喝了,才又道“我知道你这两天收到的补品已经够多了,但还是给你带了些,另外”她说着,捧起刚才放在脚边的一个檀木匣子,递到沈筠手中,“兄长托我把这个带给你。”
沈筠有些疑惑地将它打开,就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本书册,边缘有些被火烧过的痕迹,可再一看封面上的字迹,她眼圈便红了。
那是她外祖亲笔誊录的琴谱集,当年,她还帮他整理过一些小调。
只听赵悦又道“当年我父兄攻下剑门关后,大昭军队趁机偷袭了伪朝边境上的守军,父亲无奈,只得带兵驰援,兄长虽还是大破蜀军,夺下后蜀皇城,却终究因为太年轻,在朝中没有威望,劝不住伪朝那些北蛮子,除了约束住自己的亲兵,其余的,就只能任他们在城中烧杀抢掠,可叹那些北蛮子,只识得金银珠玉,却不知魏文翁的藏书才是天下至宝,竟连着宅子,一把火都给烧了。”
沈筠闻言,轻抚着那本谱集,喃喃道“幸而那时外祖已过世了,否则”
赵悦也跟着唏嘘了一阵,才又道“彼时我兄长偶然听见他们在打两位沈将军陪葬品的主意,便一直带着亲兵,在墓前守着,免得他们盗掘,后来才得知他们竟连魏文翁族中男女都拉去充军的充军,为奴的为奴,最后还蠢到放火烧屋,想去救时,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最后等火灭了,才在一堆废墟中翻捡到这本因压在倒了的石屏下面,才幸免于难的琴谱集,上次他见你时,就想给你,可没说两句你便走了,他料想你定是为旧事伤怀,也不好再纠缠,直到前日落英说起,才知对你造成了那样大的伤害,当即就懊悔不已,非要来负荆请罪,最后还是殿下劝住的。彼时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将这集子给我,让我代为转交,我其实也很担心,此时给你,只怕又会惹你伤心,但思来想去,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唯有将它奉上,方可聊表寸心。”
沈筠听罢,且笑且叹“都是前尘往事了,伤怀归伤怀,我倒不至于再如何悲痛,之前那样,不过是替我父兄觉得冤屈,也气自己蠢,听信了别人处心积虑制造的流言,将些莫名其妙的怨恨背负了那么些年,真是不知所谓。”
赵悦闻言,踟蹰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伸手握住沈筠的手道“你不再恨我就好,否则我真是”
沈筠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却还是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令萧琮有些意外的是,沈筠这次倒很是听话,该吃药便吃药,该忌口便忌口,因此身体恢复得还算快,这日萧琮盯着她喝完最后一碗汤药,拉着她的手道“这就对了嘛。早这么乖多好。”
沈筠皱眉苦笑道“大概这吃药也如呃吃着吃着,就吃习惯了。”
萧琮心里明白,沈筠向来通透,必是知道现在外面并不太平,也猜到他目前在朝堂上的举步维艰,因此不愿让他在这些小事上分心,每每见面,从不显出病中辛苦,还总扯些闲篇来哄得他一笑,更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待到寒冬终于过去,春暖花开之时,沈筠的身体才算完全康复,于是又开始每日张罗起萧琮的吃喝,将各家送来的慰问补品一样一样都塞进萧琮的肚腹,因此尽管外面云诡波谲,劳心伤神之事层出不穷,萧琮却从不见委顿之态,反而日益康健,精神十足,看得有些居心叵测之人万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