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须卜秃离完全不用装——就连刚才,须卜秃离也完全是‘本色出演’!
直到看见刘弘那张沉重的表情,以及满带着洞悉的眼眸之后,须卜秃离才明白,撑犁孤涂为什么要下达这样一个‘昏聩’的指令。
“既如此,外使便告辞。”
临退出温室,须卜秃离也没忘记在汉家君臣面前,维持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而这一切,令刘弘本就低沉的心再度蒙上了一层阴霾。
——冒顿,或许真的生病了;但按照历史上的寿命来看,冒顿起码还能活五年!
能在患病之后活五年,尤其是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以匈奴单于的身份活了五年;这就足以说明冒顿的病,并没有刘弘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甚至于,刘弘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的话,须卜秃离当日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也同样是冒顿‘情报误导计划’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刘弘便觉一阵心力憔悴——谁说草原上的汉子都豪迈直爽的?
历史上以纯粹莽夫面目出现的冒顿,都开始跟汉人玩儿起阴谋诡计了!
再往深处探究,刘弘地心便更沉一分。
——透过现象看本质,冒顿之所以透露出‘确实快死了’的信息,其目的必然是让汉室上当。
再从历史上,冒顿活到五年后的文帝六年来推断,冒顿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以此刺激汉家,从而开战!
现如今,刘弘以历史‘先知者’的角度,洞悉了冒顿的阴谋诡计,自然是不会上当。
但令刘弘担心的是冒顿既然做出了这个决策,就证明其确实有开战意图。
若果真如此,那无论刘弘上不上当,冒顿都有向汉室开战的可能!
至于‘信息误导’的阴谋没奏效,恐怕并不能成为匈奴人偃旗息鼓的理由。
筹谋策划这许久,最后还是要屈辱的认下匈奴人的敲诈,这让刘弘心中,顿时被挫败感所充斥。
不过并没有落寞许久,刘弘便收拾好了心情,端身正坐,迎接陈平一党必然会发起的政治刁难。
——弱国无外交,古今皆如是!
冒顿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的玩弄权谋,让汉家如此忌惮,所倚仗者,无非是强大的骑兵集群。
若是双方战略局势互换,汉室掌握战略进攻权,那冒顿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做出这样一个局,来赌刘弘地心理的。
说到底,赌博的最终胜利者,永远是筹码最多的那个人,
——赌得起,输得起。
对于冒顿这种‘筹码雄厚’的赌徒而言,别说一次了,就算是连续输几次,都无伤大雅,有的是机会赢回来。
而对捉襟见肘,输一局便将遭受巨大打击的汉室而言,每一局的得失,都将影响汉室将来数十年的战略局势。
说到底汉室输不起。
如今的刘弘,更输不起。
这不,刘弘还没入局,就已经有危险扑面而来了。
“太尉绛侯臣勃昧死百拜,以问陛下太祖高皇帝白登之围,吕太后书绝悖逆之耻,陛下可还记得?”
看着周勃那张每根毛孔都散发出虚伪的面庞,刘弘勉强按捺住跳下御阶,对那张脸抱以老拳的冲动,挥挥衣袖,坐回御塌之上。
“朕自不敢忘。”
果不其然,刘弘话音刚落,周勃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满是正义凛然的一拜“即未曾或忘,陛下何以如此惧夷狄之走狗,以轻吾汉家威严?”
“狄酋冒顿行将亡故,此诚吾汉室报仇雪恨,一扫白登之耻之良机!”
“陛下位临神圣,临天下而治元元,不思血先祖之血仇,反以米粮与民争利,而迫勋臣无以为生,此何故?”
说着,周勃还摆出一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劝诫幼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