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好不容易从炼狱逃离出来的一众少年,微微昂起头,面容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只是笑容里又夹杂着几分疑虑。
“这般刚刚有了一点盼头的生活,却不知能持续多久,又是否能够守住呢?”
……
“王道平,算错了,再拿回去算。”
凤唐县县衙内,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响起。
坐在县衙偏堂上首一堆案牍中间,一个身穿红裳,年岁不大的少女,随手将一本册子,扔到了坐在最下首的一个几案前。
“这……这……”
几案后面,看着略有些羸弱的少年接着被扔到面前的账册,面露不解。
抬头望向偏堂中间的少女疑惑道,“陈……将军,我已经算了三遍,不能有错的。”
他自诩虽不比得一些县中的钱粮胥吏,可自小聪慧,在义军之中就看着父兄辈统筹军中和难民的生计,还是颇有心得。
但被应召来县衙帮衬,却是几次三番的被挑出了错漏。
偏堂上首的陈素头也不抬,或许是经历事情渐多,又因此前在凤唐县组织流民,操持了许多事物,年龄虽不大,可越来越干练。
听到王道平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从陵定郡核算的粮食少了一百零七十五石,齐安县县仓搬来的粮食米粟未分,州威县虽已毁,可新纳丁口几何,还有存粮几何,都未统计到,再去算一遍。”
“这,这也要统计?”
王道平微微张了张嘴,看着那头也不抬的少女,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说年岁,恐怕他比这主事的少女还要大上一二岁,可对方才思敏捷,统筹计算,几乎一眼扫过去就能够得出结论。
他曾在义军里,父兄辈也有人做这些计算工作,可从来没有精细到这样的地步。
“自然是要的。”
陈素不断翻动着桌上的账册案牍,随口又应了一句“我们有丁口多少人,每人吃多少粮食,务必要心中有数,如今才是春耕,还有三四月的时间,当务之急要收拢周边所有存粮和人口,撑到秋收。”
王道平稍稍顿了顿,只能点头应是道“是将军,属下继续核算。”
哗哗的书页翻动声,嘶嘶的碾墨声,卷宗文档搬动的轻微声,还有不时有胥吏从内外堂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不断的响起。
许久。
陈素端坐在上首翻阅完了最后一份账册,蓦然站起身,旁边立刻有一位两名常备军的士卒上前,一个递给了她一把装潢不凡的横刀,一个站在身后给她系上宽大的大氅披风披风。
陈素也不看偏堂内左右正在忙碌的众人,只是在离开偏堂时,忽然扫了一眼,顿住了脚步。
悄然走到了堂下一角,从里面翻找出来了一截大红蜡烛,让两名常备军士卒悄然点上,使得县衙内的光线明亮了许多,这才迈步离开。
距离那次疫乱已经过去一个月,如今的凤唐县内,百废待兴,这县衙内外,统计钱粮和流民,安排田地,统筹管理,几乎人人都是连轴转。
在凤唐县县令郎浦和与主簿季博才,以及参将王知等人早已逝去,如今整个凤唐县,唯陈素马首是瞻。
出了县衙,街道之上,已经颇为热闹,有不少从城外忙碌的身影回来,亦有一些店铺之类的开门揖客。
城内有将近三成的区域,在此前的大火焚烧之中成了废墟,可渐渐的这些时日也被人清理了出来,新来的流民和城中原来的流民再次开始建造了一些简单粗粝的房屋住所。
“以工代赈,不能让人闲下来。”
陈素在经过了这篇城门左近都是废墟的地区时,看着来回忙碌的人影,心中无声地默念了一句。
如今凤唐县有粮有人,遭受那次尸群围城虽逃亡死伤了不少人,可此前郎浦和留下的底子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