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鸣带了顶毡帽,与几个百姓一起,渡了河,向不远处的草市走去。拒马河虽然是宋朝和契丹的边界,对当地百姓来说,这不过是一条河而已。河的两岸,理论上说,是属于同一个县管辖。
河的南岸,是宋朝雄州治下的归信和容城两县。两县俱都附廓在雄州,知县是同一个人,县名仅是一种政治宣示。河的北岸,则是契丹的归义和容城两县。容城有县城,归义则附于新城县。因为这里本就是后周世宗北伐所取的关南地区,契丹不承认,所以和宋朝一样设置了州县。雄州的大量宋朝百姓,实际上是向契丹交赋税,也就是所说的两输户。而治下百姓的差役,宋朝和契丹则按比例分。几十年来一直如此,百姓们早已经习惯了。
到了草市,一个汉子对时一鸣道“哥哥,你今日买些什么?我们带着两只鸡,要到那边卖了。”
时一鸣道“你们自管去。我到草市里看一看,午后到那边大柳树下聚齐。”
说完,拽开大步,向着草市而去。
几个人本就是结伴而来,并不怎么熟悉,其他人也不管他。
进了草市,时一鸣左看看,又看看,并不买东西。不大一会,不大的草市已经逛完。
买了一个饼吃着,时一鸣看着草市上的人,心中想着主意。看到一个卖鱼的,把自己的货物扑卖了出去,到了草市边上的一个茶铺喝茶,时一鸣跟了上去。
在卖鱼的旁边坐下,时一鸣要了一壶茶,饮了一口,道“这茶却有些涩了。”
卖鱼的汉子看周边没人,便道“这位哥哥,草市上饮茶,只是解渴罢了,哪里有好茶。”
时一鸣点点头“说的也是。一处草市,就是有好茶,也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说完,拱手道“不知哥哥怎么称呼?哪里人氏?”
卖鱼汉子道“在下张防,是本地人氏,南边耕种田地为生。不知哥哥高姓?”
时一鸣道“在下姓时,单名一个泰字。今日得遇哥哥,实是三生有幸。”
这些都是客套话,张防也不以为意。让时一鸣搬个凳子与自己坐在一起,说些闲话。今天买鱼的是个有些迟钝的人,卖的价钱极好,张防的心里正高兴。
时一鸣在张防身边坐了,随口道“不知哥哥今日到草市来做什么营生?”
张防道“昨日家附近一个水坑,一时兴起,里面竟抓了几尾鱼。左右无市,今天到草市卖了,买些茶醋回去。乡下人家,哥哥莫笑。”
时一鸣道“哥哥好运气!我们一样种田,哪个会笑哪个。”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时一鸣道“哥哥是住在南边?听说两个月前,有一伙契丹人,因为躲避那边的差役,逃过境来,衙门就是安置在南易水的南岸。”
张防听了笑道“此话不错。我一个种田的人,本来也不知道这些,好巧前些日子,与他们有些交道,才知道此事。这些契丹人,逃过境来,着实好运气。”
时一鸣听了,心中暗喜,忙道“哥哥怎么这么说?听说这些人逃了,北边契丹便就地震,契丹主免了赋税,也不修城了。如此说来,他们不是白忙一场?”
张防道“哥哥见识浅了。对于朝廷来说,这些人南逃,自然要拢络。南易水的南边,给他们划出了好大一片闲地,还免了三年的钱粮。这些还不算,又贷给他们农具、耕牛、种子,一切都不要利钱。你不知道,这些人的农具,俱都是南边相州铁监精心制出来的,可不是寻常可比。我前些日子见过,用来挖地着实锋利,不知省了多少力气。要知道,只有南边河间府的商场里,才有这些物事卖,我们这些乡下人哪里见过?就只这些,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好运气。”
“原来如此!这些人倒是好运。”时一鸣点着头,心里其实并不知道张防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