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是杜中宵就任并州签判之后的第一次集议。
长官厅里,夏竦靠着一盆炭火坐在中间,旁边是通判商瑶,另一边是杜中宵,其余一边坐着录事参军、司理参军等一众州院官员,另一边坐着推官、掌书记等使院官员。
并州是大州,有两员通判。另一位通判王克臣在外面处理州试事宜,今日没有前来。
介绍了一些日常事务,夏竦道“现今最要紧的事情,无过于秋税。其他一切好说,惟有永利监积压的盐卖不出去,积压众多。如果没有办法把这些盐销出去,今年的秋税堪忧。”
一边的知录事参军事沈士龙道“永利监所产盐,泥沙多,有异味,百姓不喜。近些年自党项来的青白盐行销各地,欲加难卖。要销永利监盐,当严查私盐。”
较远处的本城都监张太利听了,瓮声瓮气地道“本州官兵严备北贼,驻防各寨,不得歇息,却没有多余兵马巡查。再者周边山地众多,又有榆塞,树林茂密,却从何查起?”
沈士龙不服,与张太利争辨起来。说最近与党项罢兵,正是州里军兵最多,人力充足的时候。州县私盐横行,还是官员与兵将不尽力。
听见两人争吵不休,夏竦不耐烦,道“州里军兵众多,岂有无人可用之理。不过前些年全力应付西贼,州政不理,才致盗贼横行。现如今与党项言和,都监当督率部属,全力拿贼才是。”
张太利叉手称是,不过有些勉强,显然还是不服气。
一边的通判商瑶道“现在已是八月中旬,等到清了盗贼,再去卖盐,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依我看来,当别想他法,把永利监的盐尽快销出去才是。西北罢兵,朝廷拨下来的钱物一下少了许多,若是不能把盐销出去,州里许多事都办不成。”
夏竦不动声色,随口问道“通判有什么法子,能够把盐快速销出去?”
商瑶摸了摸颔下黑髯,沉声道“时间紧急,只有抑配了。”
听了这话,夏竦闭上眼睛,并不说话。过了一会,才淡淡地道“签判如何看?”
杜中宵一直在努力认官厅里坐的人,被夏竦点名,心中一凛,拱手道“盐堆在那里,总是有办法卖出去的。依我所闻,永利监的盐不好卖,无非是一是价高,再者质次。之所以价高,是因河东路这些年要养军,转运司多图盐利,定价过高。不过在并州境内,还是要远低于党项青白盐。至于质次,则是永利监之盐乃扫碱熬制,含泥沙,又味苦。再者土盐斥卤之地皆可熬制,那些偏僻的地方官府管之不及,多有民户私熬土盐。诸般凑在一起,盐便就难卖了。”
杜中宵说完,夏竦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永利监之盐难卖,非止一日。适才商通判说,要向民户抑配,签判以为如何?”
杜中宵拱手“卑职以为,盐难卖,只能别想办法,抑配是万万不成的。并州产盐之地极多,许多地方有熬盐的传统,民间并不缺盐。向他们抑配,百姓买了无用,不过多收钱而已。”
听了这话,商瑶冷笑道“签判倒是体恤百姓,只是库里的盐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盐在那里,到底是为何卖不出去,搞得明白,再一一除弊。只要盐好,价钱又不太高,何愁民户不买?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抑配,岂不是刻剥百姓?”
商瑶听了,只是摇了摇头“签判说的好有道理,且想个好办法把盐卖出去吧。”
杜中宵看了看其他官员,没一个人讲话,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来并州之前,杜中宵大致了解了一下附近地理,知道并州的盐与其他地方不同,不是池盐,也不是井盐,而是土盐。土盐其实就是这一带盐碱化过于严重,取盐土浸淋,熬制出来的。以杜中宵前世的印象,这种盐的质量哪里可能好?特别是里面含有各种杂质,对身体是有害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