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家了……”
帐中角落里躺着起不来的伤兵听见那幽怨的长调撑着身子挣扎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每一次挣扎都青筋爆起,随后又重重跌下,压抑的闷吭声让人听着心情就异常沉重。
帐子里浓重的血腥气令人心悸,随后周遭的凝滞终究还是被低吟浅唱的曲调吹散了。
“这是兕国人唱的,他们难道这时就在庆祝……胜利了?”
“难道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是啊……咱们的左线根本已经不堪一击了,就连乌鲁泰将军都已经……已经……”
重伤的士兵说着说着便已经泪流满面,手背上的血痕混着泪水化作了一滴滴血珠。
他们还能回家吗?
“要我说,二王子将乌鲁泰将军这样好的人都囚禁起来了,就是容不下人,乌鲁泰将军是大王子一手提拔的,更屡立战功,是我们北疆名副其实的巴图鲁!”
“而今他不仅被人囚禁,不知死活,就连我们也成为了牺牲品!”
“兕人的铁骑就像收割人命的屠刀一样根本不给我们片刻喘息之机,我们的兄弟们一个个倒在他们的刀剑之下,可是我们的主帅在做什么?”
“他是要我们去送死!”
榻上的伤兵目眦欲裂,说不清是身上的伤痛更疼,还是心里的哀伤更加难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伤兵哭的压抑,声音喑哑,隐忍着不让自己太过狼狈。
周围的几个人也被这种悲伤的气氛所感染,回不去家了,而且他们隐隐感觉到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祥,似乎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已经不只是兕国的军队,还有来自主帅的私心。
“好了!不要说了!”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伤养好!”
“而不是说这些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盎克鲁将手里的水盆放到地上,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将里面的葛布淘干净, 自顾自的走到那个痛哭流涕的人面前,“大男人流血流汗就是不能流泪,也不嫌没出息!”
“给!快擦擦!”
伤兵一只胳膊已经被彻底砍断了,空空荡荡的衣袖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起空落落的,身上的衣服是深色的即便如此还是能看见上面已经凝结的血茧。
“盎克鲁,别白费力气了,你瞧瞧我……”
男人满目都是化不开的悲伤,还有自嘲,那种颓败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拔掉羽毛、鸟喙跟利爪的雄鹰,任谁能想到这个人曾是北大营精锐卫队里的最能打的勇士。
可是便是英雄也有日落黄昏之时。
“阿鲁萨,你是我们北疆的勇士,岂能被这些挫折给打败?”
“我们不能认输!认输了就是真的回不去了!你振作起来!阿鲁萨!”
盎克鲁忍着泪将阿鲁萨扶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大声的控诉着他的不争。
两人的对话同样也落在剩下几人的耳朵里,可是心中却是无尽的哀伤,人有求生之能,可是……他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甚至冷的他们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归家的路。
…
北风呼啸,将树上的枝条吹的噼啪作响,像是一道道鞭子抽打在墙上,气势十足却也当真令人心神不宁。
月华殿里的大妃缩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虎皮毯子,面前的炭火被烧得通红,可是女人身子常年湿寒,便是炭火烧得足够也还是极其畏寒,那张白虎皮做的毯子是兕仲特意给她打来的,都说猛虎的阳气最盛,长久接触可以改善内里不全之人的不足之症,就这样一到冬季阿郁就拿这虎皮搭腿。
看见窗子上树影斑驳,一道道鞭声仿佛炸响耳边,美人榻上的阿郁不由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