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星流着泪微笑,在微笑中享受泪的柔软。
包晓星欣赏着自己头发的飘逸、影子的优雅、鞋跟着地的轻快,她的身体像是倒流了三十年的光阴一般,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盈。她两手背后,坍塌在城市无声的背景乐中,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踩高踩低,哪怕绊倒摔伤也是欣然。婚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它不应该拖垮自己的整个人生。她的人生还该有夜风和裙摆、渭水河和蒲公英、明月和自由、宁静和灵魂。
风从地涌,满城树笑。五点钟了,踱步的中年女人累了。她停下脚来,回到了钟理身边,坐在他睡的台阶上。她累了,昨天为了妹妹哭了许久,今早为了钟离又一夜未眠,她的肉身在萎缩、瘫软。地上的人依然在打呼噜,那呼噜声丑陋、恶心,她听了几十年,竟然听习惯了。她哀叹自己的卑微。卑微的女人终要为自己的卑微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喜欢披肩的妩媚和飘逸,可是一条好披肩总卖得很贵很贵。她向往儿时十指缝里的黑色泥土,可她染了色的指甲盖早容不下任何泥沙了。她喜欢吃咸咸的、带汤的、洒了虾米和香菜的豆腐脑,自从她来到这座城市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了。她才四十岁,便用起了老花镜——只这一个事实,足令包晓星抛离她现有的人生。
二十多年了,她再也没吃过自己最爱的豆腐脑。她忘记了油菜花的叶子是什么棱角,也忘了她家院子里的泡桐花落地后是什么味道,她渴望她的手能像以前一样,一到春天就自然脱皮。失落的女人在微光中端详自己的两手,她的手已不再是她的手了。那手上特定部位的老茧子不属于自己,而属于生活。
街上渐渐有了人,夏日的晨曦来得早。过路的人望望她又望望她身边睡在地上的男人,她学着路人的模样,望望对方也望望她身边睡在地上的男人。
等到日出的时候,包晓星叹了一口气。她关闭了夜里的那个自己,换成了另一个人。她拨通了桂英的电话。
早上七点二十,听到电话响的桂英一看是晓星打的,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晓棠又出事了。
“喂,英啊,致远起来没?”
“啊?呃……起了……怎么了?”
“钟理喝醉了,睡在大街上,我根本抬不动,让致远过来帮帮忙。”晓星言语低沉。
“好,那我让他开车过去。星——你没事吧?”桂英听晓星口气无力。
“我没事。我把地址发给他,在这里等着他。你上班去吧,不是啥大事。”
“嗯……行。那你好好的,我让致远马上过去。”说完两女人挂了电话。
八点整,致远停好车,找到了包晓星。两人商议好以后致远背着、晓星扶着,就这么把一百五六十斤重的钟理抬上了车。到农批市场后两人再将钟理合伙抬回了铺子。致远将钟理放在他们二楼的床上后,自己整了整衣服,松了一大口气,说“哎呀好了,晓星,呐……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仔仔他外公等着吃早点呢,还有三个孩子。”
“行,你忙吧,学成没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学成最听话了,乖得很。那行,那我先走了哈!”致远摆摆手离开了。晓星也没送,一个人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对望钟理。
致远回到自己的小区后,停好车,而后速速去买早餐,回来后已九点半了,老马早等不及了。
“你那么早出门干什么?”老马坐在餐厅里高声问。
“呃……”致远听了听屋里的动静,见没声音,方才开口“学成他爸喝多了,在大街上睡了一晚上,早上我帮忙把他弄回去了!”
“谁?钟能他儿子?”老马大声问。
“嗯。”致远谨慎,小声回答。
“好家伙!钟能养了个好儿子!喝得比我还厉害!他睡在大街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