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姒打了个寒战,眼前的景象被拉远,黑色的瞳孔在晶状体中放大,最后竟然连带着原本的月白一同化作一片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背后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何姒横下心,强迫自己转过了僵直的身体。
“小九,还不出来!”她喊着,不再担忧惊动到隐匿在夜色中的人,手中丝线也已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射而出,可眼前的不是别人,竟然又是那个少女。
“不好!”何姒一惊之下想要收回丝线,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丝线穿过少女的胸膛,又因为后继无力而垂落在地。幸好少女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满脸血污,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地行走着。
“竟然又是一段幻象,幸好只是一段幻象。”何姒默念着,小九依旧没有出现,等看清身前的景象后,她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死寂、鲜血、硝烟,这是一片被战争践踏过的土地,或者说,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中。
破晓的寒光冷硬如铁,映照着残破的旗帜、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盔甲和扭曲的尸体。血色的大地上,除了一身素白的少女,唯一的活物就是一匹漆黑的马。
少女仍然在走着,被尸首或异物绊倒,在地上摸索一番,又咬着牙爬起来。她的脸上沾满了不知何处而来的血,有些已经成了黑色的痂,却没有泪。
何姒明白了少女的来意,她是来寻找她的少年。何姒不敢想象,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要如何奔赴千里之外的战场,正如此刻她也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要如何在层层叠叠的残肢断臂中寻找她的少年。
可少女找到了。
何姒看到她空洞无物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已经精疲力竭的步伐突然变得轻盈,仿佛回光返照般奔跑起来,敏捷地越过一具具倒伏的尸首,冲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战壕,然后毫不犹豫的扑了进去。
何姒依稀看到了战壕上一抹已经被血污浸染的鹅黄色,和分别那天少女递给少年的那个香囊颜色很像。然后何姒听到了一声呜咽,不像是人的声音,倒像是绝望到极致的小兽在哭喊。那头小兽在沾满血腥味的泥土中挖着,刨着,扒拉着,终于将一具已经辨不清面目的尸体抱在了自己怀中。何姒看到了一支箭,刺透了那具躯体的胸膛,她记得,少年曾经就是从那里将那面镜子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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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咽声没有持续很久,少女终于动了。她将那抹鹅黄色拾起,仔细拍打干净,认认真真地系在少年残破不堪的铠甲之上,然后使出全部力气,不顾手掌裂开的伤口,一点点将那支羽箭拔出,从自己衣衫内里拿出那面镜子,放在少年心口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枕着那枚铜镜趴在少年胸膛之上,闭上了眼睛。
死寂、鲜血、硝烟,这片土地又恢复了最初的荒凉,一点生气也没有了。少女的胸膛不再起伏,何姒的眼眶一阵酸涩,她久久地站立着,觉得自己站成了一具雕像。
一阵风吹过,风沙迷住了何姒的眼睛,不论是依偎的情人还是腐烂的血肉,一切景象都越来越模糊。是时候该醒来了,何姒对自己说。
然后她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了眼睛。阳光从半阖的窗帘处照进来,刚好落在床头,又耀得她侧过头阖上了眼睛。
小小的卧室里暖意融融,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何姒想着,大脑先于身体一步醒了过来,可她的四肢还有些沉重,她索性闭目养神,想要再回忆一下刚刚所见的细节,却听到一声低笑,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
何姒心里酸楚夹杂着温暖,转过头,看到秦鉴背光坐着,整个人都被拢在阳光里,安谧而美好,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个失去了生命的少年,而自己……也不会是那个少女。何姒反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