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又点了点头,在周晏京专注而深邃的目光里,承认她的害怕。
怎么会不害怕,她的命是侥幸才捡回来的,她真切地体会过生命有多珍贵。
她看见过她爸妈惨死的样子,在六岁那年她就被迫提前懂得了死亡的含义。
正是因为懂得,所以没有办法对他们的死轻拿轻放。
她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叫她如何自私地蒙上双眼,沉溺在周晏京的爱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她的“周太太”?
这一刻,六岁那年所经历的恐惧与悲伤,伴随着二十年后被隐瞒真相的愤懑不甘,一起涌上林语熙心头。
失去最爱她的父母,是一场长达二十年的钝痛。
她的无能为力,她的两难,全都在此时爆发了。
情绪来得汹涌而猛烈,她眼泪滚落,起初是无声的,那双澄净的杏眼里蓄着满满的透明的水,变成一颗一颗豆大的珠子从眼眶坠下。
慢慢地,她止不住地抽泣起来,哭得越来越厉害。
周晏京从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过,她以前连哭都是安安静静地掉眼泪,很少发出声音来。
复杂的情绪涨在胸口,他把她瘦薄的身体拢到怀里,满是心疼的吻落在她头顶。
“宝宝不怕,我在。”
这一句安慰像一个开关,林语熙终于在他怀里无所顾忌地痛哭起来,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决堤的泪水很快就将他胸口打湿一片。
整层楼的混乱在持刀乱砍的男人被押走后,才渐渐平静下来,一众同事和病人赶到被劈得破烂的门外。
“语熙,你们没事……”看见里面相拥的两人,漫姐焦急关心的声音弱下来,“吧……”
林语熙沉浸在巨大的情绪里一时难以抽离,周晏京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打横将她抱起来。
“我们回家。”
楼下己经聚集了不少人,警察来了,记者也来了,看热闹的群众围了几圈。
看见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抱着穿白大褂的医生出来,记者眼明手快地就要把话筒和摄像机怼上来。
“你好,请问……”
周晏京撂下两个冷淡的字:“让开。”
西面八方密集的视线汇聚过来,林语熙把泪水涟涟的脸往周晏京胸口埋了埋。
他抱着她径首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把她放到车里。
人群中间,苏橙正抓着院长的胳膊哭诉:“姑父,刚才吓死我了……”
院长的脸色比天还阴,不仅没安慰一句,沉着脸甩开她的手,走向那台黑色轿车。
缓解情绪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社死,林语熙想想明天自己可能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新闻里,眼泪就止住了。
她闷头脱下身上的白大褂,看到胸口绣着的医院名字。
在医院工作三年,既有感情,也有日渐累积的失望,这件当初令她满怀壮志的白大褂,早己失去它神圣的光彩。
“林受到惊吓了吧。”院长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关切,“刚才的事情,我都听崔了,多亏你临危不乱,及时让她们从窗户爬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回头我跟老裘商量一下,今年给你评个优秀员工奖,好好表彰一下。”
“不用了。”林语熙开口时还有点鼻音,“辞职报告我己经提交了。”
院长当时心里一松,这尊大佛离开医院,未必不是好事,也省得这个难伺候的周家二公子没事总盯着他们。
他假惺惺道:“苏橙的事,医院一定会酌情对他们进行处分,还你一个公道。你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就辞职,你可是咱们眼科最有前途的医生,你要是走了,是咱们医院多大的损失啊。”
林语熙压根没接这话,把白大褂整整齐齐地叠好,胸牌放在上面,一起递给他。
态度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