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的袖子,手指暗暗指了指大厅中间的莲花池,在李昂耳边轻声说道:“你说那池子底下会不会有钱啊?就是一曲表演完,周围客人大声叫好,往池子里大把大把丢钱什么的。”
李昂听着小女仆的土包子发问,不禁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庙会猴戏看多了吧?
还丢钱,瞎丢丢到名伶脑门上怎么办。
应该有个小厮,拿着银盘走一圈讨赏。”
“少爷你这不还是猴戏么?”
“那就换个方式撒钱。一手拿着一叠飞钱,另一只手按住纸钞向前甩,像这样,歘(chua)歘歘。”
主仆二人不正经地聊着天,
杨域对于外地学子们窃窃私语的表现见怪不怪,随手拉住一个小厮问道,“尤都知在么?”
小厮道:“您是杨七郎?尤都知在的,需要我帮您去开宴么?”
“嗯。开中宴。”
杨域熟门熟路地领着众人,沿大厅左侧,走向后院。
喧哗骤减,
涟花楼的后院是几进几出的四合院套宅,堂宇宽静,典雅简洁,种植有花卉植株,设置着怪石盆池,和富丽堂皇的前院对比鲜明。
杨域领着众人走进房间,依次入席坐定,低眉顺眼的小厮端来各式酒菜,坐在轻纱帷幔后方的乐队开始奏乐。
在期待中,只听环佩叮当,一位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在侍婢的簇拥下,缓缓走出走廊,姿态端庄而妩媚地朝众人施了一礼,“尤巧见过各位...公子。”
“这位就是尤都知了。”
杨域笑呵呵地说道:“今天由她来担任律录事,而觥录事...”
“我来吧。”
宋绍元鬼使神差地举了下手,他与妩媚无限的尤都知对视一眼,连忙喝了口酒,掩盖脸庞涨起的微红。
平康坊虽然是风月场所,但纯粹的风月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仍是官宦士人的宴席酒会。
杨域所说的律录事、觥录事,都属于一种名为行酒令的游戏。
律录事即为裁判,往桌案边一坐,开始“宣令”,也就是今天酒令的规则——自恃学问的士子经常行“律令”,即作诗。
或即兴赋诗,或指物赋诗,或按日历、季节赋诗,或以景物双关赋诗,一人一句,接不下去或者接的不好的,
就得按律令裁判的要求,罚酒一杯。
比如第一个人说“秋月圆如镜”,第二个人对“秋风利似刀”,第三个人对“秋风轻比絮”,第四个人对“秋草细如毛”。
不同律令的难易程度相差巨大,这种“命题联句以咏秋物”,算是最简单的,稍有水平的文人都不屑于行这种酒令。
最难的酒令,要求每一句都必须引经据典,严格押韵对偶,并且与在座的人事密切相关。
这就要求作为律令裁判的都知名伶,需要有极高的才学与情商,能瞬间判断出每一句是否附和规则、是否应该罚酒。
某种程度上,能够被称为都知的名伶,其才学已经超越了九成九的士子,就算是去考科举也没什么问题。
“说起酒令,两百年前虞初还有一件趣事。当时还是纨绔少年的苏子放荡不羁,一老者看他不惯,在宴席上与他对饮酒令。
老者嘲笑苏子‘长安轻薄儿,白马黄金羁’,
两句诗分别引用了贾至《春思二首》、寒山《诗三百三首》里的原句。
而少年苏子则回应‘昨日美少年,今日成老丑’,同样也是从《诗三百三首》和刘希夷《代悲白头翁》意化摘句而来。
气的那位老者吹胡子瞪眼,而苏子则不断饮酒作赋,斗酒诗百篇,将老者和宴席上替老者帮腔的所有人都不带脏话地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