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牧翁怎说?”陈丹衷急忙问道。
张溥叹息:“装聋作哑,钱牧翁一向如此,我还能奢求他帮忙?”
李一元道:“崇祯皇帝下嫁公主,又册封吴王,此托孤传国之举也。只要行禅让之事,便能天下太平,延续大明国祚。我等若是办成,必当青史留名,为天下士子之时髦。怎奈赵都督冥顽不灵,如此好事竟让拒绝,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难道就不知道,一旦接受册封,数省之地传檄可定!”
“大明国祚,是肯定保不住的,”张溥说道,“王莽当年也是接受禅让,转眼就从汉朝改国号为新。即便赵瀚接受禅让,大明的国号也没了。”
“都一样,”陈丹衷说,“国号虽然改了,却可立公主之子为太子,大明皇室血脉依旧能传下去。”
李一元惊骇道:“太子之事,乃国本之争,切莫存此念头,否则又是党争,必然搞得腥风血雨!”
陈丹衷说:“太子之事,今后再说。几社徐致远、徐念祖,此刻都在南京。前者是赵都督的姐夫,后者为赵都督参予军务,或可找他们两个帮忙。”
“你们找了吗?”张溥问道。
陈丹衷叹息道:“找了,二人皆不见客。或许先生可以尝试,毕竟几社士子,都是先生提携教导的。”
翌日,张溥先去找徐致远,想让赵贞兰帮忙说话。
徐致远热情招待,饮酒之间,笑着说:“先生,弟子早已不问政事,在南京开了两家商铺。一家卖布料,一家卖烟草。这烟草却是极赚钱的,必须有专营牌照,多亏内子帮忙弄来。”
张溥说道:“吴王、驸马之事,你可曾听说?”
“先生,弟子早已不问政事。”徐致远依旧微笑。
张溥锲而不舍:“此事关乎天下社稷。”
徐致远对此很无奈,回书房拿来一本,提醒说:“先生可看三原篇。”
张溥反复研究过,但他生病卧床半年,没来得及阅读最新版。
认真把三原篇看完,张溥瞬间沉默,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回到陈丹衷家里,张溥研墨展纸,打算写一篇文章驳斥。
坐在书案前,张溥提起毛笔,突然又把笔放下。再把笔提起来,又把笔给放下,如此反复,最后干脆翻开。
张溥自幼博览群书,他可以引经据典,从各种角度驳斥。
但是,他突然不想驳斥了,因为他是赞同这种思想的。
张溥的思想非常先进,学以致用、与时俱进、推崇杂学、男女平等、以民为本、华夷之辩……他毫无顾忌的评论历代帝王,对皇帝真没有什么尊重可言。
枯坐到半夜,张溥终于落笔。
只不过嘛,他原本想写,真正下笔却变成。
张溥觉得这套理论还有漏洞,自己有责任将其补齐,否则今后可能出大乱子。
至于什么吴王,什么驸马,去他娘的,大明国祚关自己屁事!
张溥以前的文章,就差指着崇祯臭骂了。
张溥不是腐儒,他不会天真的认为,禅让就能延续什么国祚。他这次跑来南京,是为了快速统一天下,顺便给自己捞一份功绩。
等看完,张溥就知道事不可为,这玩意儿涉及到法统之争。
而张溥,是倾向于“受命于民”的。
接下来几天,张溥都在陈丹衷家里写文章,把陈丹衷急得团团转。
“先生怎么还在作文?当串联更多士子情愿!”陈丹衷焦急道。
张溥笑着说:“别情愿了,没有用的,你且去读三原篇。”
陈丹衷惊愕道:“先生何意?”
张溥说道:“不受封也好。君主受命于民,方可约束之,不令昏君频出也。”
陈丹衷彻底傻眼了,怎么西铭先生也放弃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