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处的贺氏只是祖上分出来的旁支。
大宗早些年曾经营规模不小的茶叶生意,尽管只是族中进项之一,却有茶田数万亩,佃农难以计数。他所在这一支分出来之后,也分了点家产。贺述接管了家族,曾认真了解大宗这部分的经验,发现分支账目不对。
沈棠很给面子问:“哪里不对?”
贺述道:“是价格。”
茶田的规模是靠着收购和开荒扩大的。
收购价格偏低,开荒支出更是小得惊人。
贺述以为有人做假账,他没有选择打草惊蛇,而是隐瞒身份去实地调查。结果就发现了账面价格低廉的真正原因!负责此事的人做了假账,对方做的账面价格比实际支出要高了六成,也就是说对方中饱私囊六成。
高了六成,账面价格居然还偏低。
“沈君可曾听闻‘淫梦戏猴局’?”
沈棠面色一沉,明白了怎么回事。
“贪污的这人做了局,利用极低代价勾起庶民的贪婪,与本地官吏同流合污诬陷他们盗窃银两,抢占了本该属于庶民的田。这样还不足以摆平麻烦,有田的卖田,没有田的只能自卖自身,甚至有几家被逼自缢。”贺述得知此事,第一时间处理了主事人。
归还茶田,归还银两。
这本该是贺述应该做的。
结果那天有近千人对他跪拜,发须花白的老丈激动到磕破额头,所有人喜极而泣。这是贺述首次直面这种荒诞氛围。他作为贺氏家主,罪魁祸首,被歌功颂德、顶礼膜拜,而他们不过是拿回本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还要对人卑躬屈膝,感激涕零。
他们难道忘了这些年的苦痛?
贺述反问:“沈君听后有何感想?”
“他们能轻易给予你想要的安全感。”
世家内部的勾心斗角,贺氏一个小小旁支搞个茶叶生意还能做局坑害上千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为了利益可以随时翻脸不认人,庶民的认可与感激太容易获得了。
贺述:“……”
沈棠一针见血的评论将他哽住。
过了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口浊气:“沈君,贺某确信你真不是能讨喜的主君。”
沈棠噗嗤笑道:“你也说我是主君了。”
既然是主君,自然都是旁人先讨好她啊。
想要她放下身段讨好的人……
至少要是自己人。
贺述不再言语,只是闭上眼。
这双黑沉双眼再睁开,又是一片澄澈,隐隐还有未来得及收敛的意外。这对兄弟眼睛太有辨识度,沈棠一眼就认出这是贺信而不是贺述:“好古,你大哥怎么回去了?”
贺信是猝不及防下,被他大哥踢出来的。
他道:“大哥说不想跟你说话了。”
能让大哥连着说两次“不讨喜”的人,除了当年的祈元良,便只有眼前的沈幼梨了。
沈棠撇嘴:“破防了就耍赖。”
贺信笑容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大哥性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孰料,沈棠下一句就将贺信整不会了:“方才好古自称‘草民’,尚是白身,可有兴趣到康国试一试?如今的康国,国力正盛,政治清明,君臣上下一心,必不会让好古一身才学白白浪费的。你看,要不要考虑?”
贺信沉默,沉默完了又去看祈善。
祈善道:“主上招揽你呢。”
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莫说是康国建立之后了,即便是康国建立前的岁月,沈棠也极少直白招揽谁。从她进入营帐到现在,跟贺信交谈两三句,她就决定招揽对方,贺述知道了还不吐血。
贺信似乎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