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停下了机械式的磕头动作,却也没敢立刻起身,只晃晃悠悠的稍直起上半身,纵是目光已有些迷离,也仍旧努力的抬起头,望向御阶上的刘盈。
“陛下······”
“今日,朕朝长乐,得太后以一言相教。”
阳城延一声含糊的呼声,却并没有引得刘盈的注意;
只见刘盈自顾自坐下身,慢条斯理的从面前的御案上拿起一卷竹简,一边低头翻看着,一边似是随口般道:“太后言:凡治国之道,能臣、忠良、奸佞三者,缺一不可。”
“又太后言,上林令敢作敢为,魄力十足,是谓能臣;”
“及鲁班令,虽身无长计,然终出身吕氏,历受太后之能,当为忠良。”
语调似是闲聊般说着,刘盈不由将话头一滞,又毫不刻意的抬头撇了阳城延一眼,而后便继续低下头,继续翻看起手中的竹简。
“上林令为能臣,鲁班令为忠良。”
“梧侯以为,己能臣乎?忠良乎?”
“又如今朝中,何人可堪‘奸佞’之重任???”
待发出这最后一问,刘盈的语调中,已是油然带上了些许责备和严厉,目光虽仍投注在手中的竹简之上,但面上神情,也隐约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对于阳城延口中的‘这事儿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杨离这么大胆,居然没禀奏陛下’的解释,刘盈没有丝毫怀疑。
这样的慌,阳城延没胆撒,也没必要撒;
只要刘盈愿意,随便找两个人去查,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把整件事来龙去脉,都调查个水落石出。
可即便如此,刘盈也深知:今日,绝不能让阳城延在宣室,从自己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好脸色。
原因无他;
——过去,刘盈对于这些自认为‘可以重用’的近臣,实在是有些过于亲近了。
亲近这个词,用在别的地方,或许还能被理解为褒义。
但对于帝王,尤其是年幼登基,根基不稳的刘盈而言,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在发生了鲁班苑这一番糟心事之后,饶是心底里仍旧不愿意相信,刘盈也依旧不得不承认:老爹刘邦临死前,反复交代自己的那番话,是对的。
“凡明君雄主,皆难免苛待臣下之名,又多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之性······”
“于臣,不可过疏,更不可过亲······”
“当恩、威并立,赏、罚兼施,又万不可使臣下探明君意······”
看着阳城延愈发惊骇的目光,在心中默念出老爹临死前的这番交代,刘盈只缓缓抬起头,目光满是坚定地望向阳城延。
——过去,刘盈对某些人,太过亲近了。
而从这一刻开始,一个已逝去多年的老者之风姿,再次出现在了刘盈的气质当中。
没有那么强烈,也没有那么强大,甚至是若隐若现,一闪即逝,让人根本分不清那股莫名的气质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生出了错觉。
但刘盈知道: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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