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府衙的路上,眼见李凌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李莫云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可是谢家拒绝了咱们的请求,还拿势压人了?”因为身份关系,他并没有随之同见谢文若,自然不知两人谈了些什么。
对他,李凌还是很放心的,再加上心里有事需要分享,就把月儿她们落到谢家掌握的事情给道了出来。听他说完,李莫云顿时有些急了:“好卑鄙!公子,要不让我出手来找到她们,又或是索性绑了他谢家的人,逼他们把人放回来!”
“不成。”没有太多考虑,李凌便已迅速否定了他的这一提议,“这么做只会激发双方矛盾,对眼下之事有害无益。而且,你也未必真有把握做到这两点。你可别忘了,他们可是能从击败漕帮的大江帮手里劫取月儿和轻绡的人啊,数百年名门豪族的积淀可不是说笑的。”
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李莫云一听这话,便没法坚持了。他可没狂妄自大到以为天下无敌,别说他了,就是师父邵秋息,天下之大,也是有不少相当敌手的。还有,他还想起了几年前在太平渡见过的那个漕帮高手,若是连他都不敌大江帮的偷袭,自己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见李莫云有些颓然地沉默下来,李凌反倒宽慰了一句:“你也不必自责,事情总能解决的,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个方向再走嘛。”
李莫云轻应了声,但还是有些惭愧,有些担心:“可是公子,月儿她们落到那些家伙手上,她们岂不是很危险?”
“那倒不至于。我想以谢家的名声,谢文若的聪明,还不至于真苛待了月儿和轻绡。而且,仔细想来,让她们由谢家照顾对我来说未必就是一个坏事,这样倒是省了我的后顾之忧了。”李凌振作了一下精神,又笑道,“如此一看,也证明他们确实无意与我为敌,只要解开眼前的这道难题,赋税之事便可迎刃而解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李凌心里明白,在一难题根本就是死结,至少眼下是解不开的。而既然谢家是这么个态度,陆家也不用去了,因为他们的态度想来也是一样。
所以过午后,李凌回到府衙,也没再吩咐什么事情,转头自己就在公房里关门坐着,苦苦思索起破局之策来。
眼下这一局,其实压根不是银子和粮食的问题,而是脸面名声的问题。
是的,谢家所以宁愿与李凌翻脸,也不肯把大量粮食和银两交付官府,可不是因为吝啬那点钱粮。以他们这么多年的积蓄,几百万两银子,几十万斗粮食还是能拿出来的,而且不伤根本。
但是,这不代表这样做对他们就没有影响了,最大的影响,就是在江南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甚至成为许多豪门望族眼中的背叛者。
因为今年江南的情况很不好,而朝廷却坚持要收取七成以上的赋税,那这些钱粮就只能着落在众富户豪门的头上了。如此数目巨大的钱粮,落到数量庞大的百姓身上,还能承受,由陆谢两家这样的家底丰厚的豪族来承担,也不伤筋骨,可其他家族呢?他们说不定就会因此元气大伤,从此家道中落了,这是他们绝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江南各地的官府固然可以用非常手段逼迫,但只要这些豪族抱团,再通过各自的背景靠山施压,情况还能扭转。再不济,也能多拖些时候嘛。
而在这等情况下,他们最忌讳的,就是其中有一家对朝廷做出妥协。那就是千里之堤出现漏洞了,会让他们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这样的家族,势必会成为江南豪族眼中的公敌,哪怕是陆谢这样的江南九姓,名门望族,也是不敢站到所有豪族对立面去的。
所以说到底,这已不是李凌和陆谢两家的事情,也不是扬州一地之事,而是整个江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死结,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所能做主了,最好还是请示巡抚衙门,由闻铭这个江南巡抚来给各家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