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当年两教大神通者齐聚桃都山,迫他飞升,他宁可碧血化虹,再镇地门。这一死可谓重于泰山,但他这样的人,就此死去,一定心存不甘。此番重返人间,或是要再续道途,或是……”
袁朔话没说完,黑暗里传来一道声音,“或是竟当年未竟之事。”
如墨的夜色中,似乎有支无形之笔勾勒出了一道身影,他的面容被黑暗掩盖,只看得见袍袖的轮廓,他微笑道:“阔别多年,二位别来无恙?”
……
兴国坊的云桥上,笔君突然告别,只留下李蝉一人。身边常伴着一群妖怪的李蝉,已许久没有过这样独处的时候,独行月色花灯下,竟有种别样的自在。
他在那飞楼左近转了一圈,打南边出了兴国坊,一路嗅着羊肉、烈酒、烧鹌鹑和灯油的味道,到了东岳庙外的辘轳街。
车马被人海挤着缓缓挪动,楼上的歌女反弹琵琶。到处都是叫卖和讨价还价声,还有男女的打情骂俏。行人望着街边的盛景目不暇接,有人则专门盯着脚下,每逢盛会,闺中女子盛装出行,只需仔细耐心些,一夜过去,总能捡到些被挤落的金银首饰。
街中,没影子的道士提着红皮葫芦,手捧铜镜。斑斓灯火映在镜面上,没人注意到少女的镜影。
道士坐到街边,要了碗赤豆浮元子。铜镜里,邓元颖说:“这家卖的浮元子,在玉京城算得上第一了。可惜,道长你这不吃,那不吃,玉京城里的美味,你有九成都没法享用了。”
道士吃了口浮元子,品咂一会,点头说:“的确不错。”
邓元颖听到道士的夸赞笑了起来,“道长,你这样做功德,过得未免也太累了。”
道士三两口吃掉浮元子,放下几枚制钱,“我做功德,不只是为了赎回影子。王家待我恩同再造,我多做些功德,也能为王家结些善缘。”
道士进入人群中,邓元颖又问:“那王家的神通法术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把道长你的影子截了去。”
道士笑了笑,“绛宁王氏的虞书九法,当然厉害。”
邓元颖道:“他们能把人的影子剪了去,我若请他们帮忙,他们能不能给我变个身子出来?”
道士怔了一下,摇头道:“我又没学那神通,怎么知道?不过,绛宁王氏的传人也要来考乾元学宫的春试,到时候,贫道可以帮你问问。”
邓元颖欣然道:“多谢道长!”
“只是问问,也不一定有用。”道士笑了笑,走过一间绸缎庄,目光一凝,见到迎面走来的李蝉,“浮槎兄,巧了。”他驻足拱手。
“巧了。”李蝉拱手回礼。
“浮槎兄似乎一人独行,要不要结伴同游,一起去喝些酒?”王常月提起红皮葫芦晃了晃,“这里头装的可是清微观自酿的。”
李蝉本有些意动,又看了一眼王常月手中铜镜,笑道:“下次吧,还有人在等我。”
“也好。”王常月笑了笑,再度与李蝉见礼,二人擦肩而过。
……
李蝉走过卖秋油的铺席和茶摊肉案,妖怪们就在庙场附近,他却忽然不想回去得太早。边上酒旗高挑,他掀开厚重的布帘子,钻进酒楼,热腾腾的人味儿扑面而来。他到二楼坐下,要了小半壶梨花白,一碟花生和醋芹。
楼中歌女手执红牙拍板,唱着一首《晚秋天》。“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的曲词,引得
座中酒客长吁短叹。李蝉右手轻扣节拍,左手往嘴里扔粒花生,又举杯浅啜一口酒。微眯着眼,不时摇头晃脑,听得十分投入,却没怎么听曲词,只是听着音律节拍和歌女婉转的嗓音,就这么听了几首曲子。楼中其他酒客,借着杯中物和几首曲子,暂忘掉了生计之苦。李蝉此刻也不是百鬼的阿郎,只是个喝酒听曲的人。
楼中陪酒的歌姬见他一人独饮,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