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凝重,泉叔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恳求有些不对劲,俗话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应眼下的情况,可谓是再贴切不过了。
刘公公几十年前的遭遇,换了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记恨一辈子的。我倒觉得这个请求不是不可以答应,那个李大人,在坊间名声也不怎么好。据传那人是个跟洋人亲近的走狗,每每出了什么事,也都是他去进行所谓和谈,也总是带着一堆洋人提出的无理条件回来,强压百姓,割裂土地什么的。
没给泉叔好脸色,却也没反驳半句,刘公公只是叫我推他去外面,说要交待些什么。
院内一片狼藉,壮汉们正在收拾三个异族兄弟的尸体。刘公公让他们找个衣服还没怎么破的扒光,其中一个黝黑的卷发壮汉竟然一手一个拎着死人的脖子,拿起来转着看。还递过其中一个到我身前,要比比看身材是不是相仿。
那死者的狰狞面目被他送到我的面前,只有一两寸距离,血腥气味随着他粗犷的动作在小小的院子内翻腾,匀得到处都是。
待壮汉完成事宜,刚才像野猫般撒出去的几位婆婆从院门回来了,还是伴着听不懂的对话和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异笑声。
婆婆们像是刚参加完什么精彩的活动般,意兴阑珊地手舞足蹈比划着聊天,还不时从怀里掏出些东西来显摆。有镶嵌了宝石的银质小刀,有几个做工精巧的流苏手镯,还有些较小的器物,不能看分明,她们好似展示猎物般每人放了一样到刘公公面前,然后待老太监手一挥,又逐个收起,回她们住的地方去了。
“总是惹祸,我才不要那些死人身上弄来的东西,脏不脏!”刘公公略带宠溺地埋怨着,然后让壮汉将装他的背篓拿来,要回会馆去休息了。
等壮汉叉起他的腋下,将他从小木车放到背篓时,我才第一次看见刘公公的下半身从大腿根部齐齐切去,只剩两坨不那么壮实的桩子,用绸布包住。若不是这么近距离,那对桩子平时只能被长衫大褂遮住,不能瞧见。
刘公公被安置好后,叫我这两日不要外出走动,听婆婆们安排,三日后的堂会上,不可以表现出会汉话的样子,也不可以说汉话,任何人与我招呼,就装听不懂,剩下的他会在会馆接应。
人在屋檐下,只能照做,何况就刚才那些动静,谁都不会愿意与那四位婆婆为敌吧?
接下来的三天,可谓熬折至极,除了吃喝,就是日日被抹了些奇怪的油水被婆婆们守着晒太阳,还要学几句异族的对话。
每日三餐倒是不错,卤鸡、湖鱼几乎顿顿有,第二晚还给弄来了一大壶青梅酒。虽然酒味不浓,却把泉叔给高兴坏了。躲在别院不能出门,无聊是一桩,无酒无烟真真要了泉叔的老命,那天借着酒劲,我问起泉叔关于郭家的事来。
“想听个什么新鲜?”泉叔放下手中筷子,有些严肃。
“倒没刻意想听什么,泉叔您就说您能说的部分就行。”我深知老家伙不可能全说。
“嗯……那就说说你的爸爸和你的父亲的事儿吧……”
这一句让我噎了半晌,虽然话有些粗糙,却让人无法争辩。
泉叔嘬了一口酒,靠在竹椅子上翘起腿伸了个懒腰,说道“他俩,一个是富家公子,一个是有才举子,一个被关在遮云堂的牢笼中,一个躲在临益书院当教书先生,你觉得,他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其实这些内容我都大致知道,但关在和躲在这四个字,有些不解,想听听看后面他会说什么。
泉叔接着说“创办遮云堂的人,郭泽恩的父亲,是个医术高超的年轻俊才,家底优渥传承深厚。但是,建立药堂不久,就失了心智,疯了,离家出走了。据传是要寻一味仙草制作长生不老的丹丸。你家姑奶性子刚烈火爆,命家中所有人不可去寻,就由他这么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