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出生于一九三〇年十月,按他生前的说法则是民国十九年。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失去了父母,庆幸的是他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活了下来。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一直到朝鲜战争、改革开放三十余年,殊为不易。
祖父从小十岁丧母,然后由他叔带大,关于祖父的少年时代我无从知晓了,只能判断依次在果党和日军的枪火连天的硝烟之下,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关于在我出生前祖父的很多事情大多是吊唁时听祭文了解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并非一个体面人,是劳苦大众的一员,没有什么品德和功绩。
由于缺乏长辈的管束,祖父从小贪玩,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笛子、二胡,可谓是纵情声乐,后来又毅然参加抗美援朝的志愿军,练兵百日准备开赴前线突然传来停战捷报,后来本来有机会继续留在队伍里,又因为成分调查时祖父老实交代祖上出过地主被退伍,祖父退伍之后安排当了一段时间的铁路工人,直到三十多岁才经人说媒迎娶祖母。祖母是二婚再嫁,带过来一个女孩,也就是我大姑,后来又和祖父生下三女一子,最小的就是我的父亲,他出生时祖父已经四十多岁了。祖母很强势,终于治了祖父的不上进,生活的一切就走向了劳苦大众的正轨。春种秋收、菜花稻香,年复一年,直到有了我的记忆。
我孩提时的祖父看起来还是精神健硕,那时候头发也很多,只是有一点点白。从小跟着祖父一起睡在木床上,因为小时候尿床的缘故,祖父总会在半夜时叫我起床排尿,小时候特别胆小,每次晚上去茅房我都要祖父在外面陪着,过一段时间就得喊一下爷爷,祖父每次都得应一声我才作罢,否则就一直喊,越喊越大,生怕自己被遗弃,被黑暗被鬼抓走。
后来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每天都是走读,也就是吃住都在家里,每天早上7点祖父就会准时叫我起床,然后带着我洗漱,叫我吃饭。每天早上都按时起床,这是老一辈人的优良习惯。夏天晚上的时候天上布满了星星,祖父祖母就会选择在庭院前乘凉,祖父拿着一把大蒲扇把蚊子赶走,我就睡在竹席上面,清清爽爽进入梦乡。小时候睡觉不安分,爱动,然后把被子打乱,祖父总在深夜帮我重新盖好被子,即使有时候因为受凉感冒发烧,祖父会带我去看医生,我那时最怕打屁股针,每次都要在祖父怀里哭很久。
后来二年级的时候家里置办了冰箱和彩电,我总是霸占着频道只看武侠剧,但是祖父也不恼,跟我说他在黑白电视机上早看过了,跟我谈起《射雕英雄传》时眼珠子都泛起光来,年轻了许多。祖父更多地喜欢看抗日剧,看打鬼子,但看着看着就会坐着睡着,有时候还要打呼噜。有时候祖父有感而发会跟我提及润公的事例,跟我讲他以前在部队里打枪有多准,还教我唱红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倒美国野心狼。”
祖父是个和顺善良的人,在疾病缠身之前人们很少见过他发脾气的时候,我总能在他脸上看见笑容,这种笑容隐藏着一种温柔对待他人的秘诀。我小时候学习突然开窍成绩向好,祖父特别高兴,经常夸奖我,逢人说项。祖父原本不认识几个字,后来部队里扫盲认识了很多,最后退伍后很多字也用不到又忘了,我刚好正在识字读书,祖父便让我读课文给他听,我也不知道祖父能不能听懂,但是我那时候嫌烦故意读得非常快,一个字没读完就下一个字,舌头打摞,吐词模糊敷衍了事,祖父听了马上叫停说我调皮,非让我念清楚不可。有时候祖父会遇到一些商标或者告示上面的字,他就跟着念一下,然后问我对不对,如果我告诉他念对了或者正确的念法他就会高兴一阵子,然后在同龄的老人面前炫耀一番。
祖父的收入大多来自退伍补助和扫帚手艺,有时也去集市里卖一些蔬菜和烙饼,祖父做的高粱扫帚真又好看又耐用,要比别人做得认真,他常常跑到很远去收高粱秆,有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