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事起,必定是四野九垓,数十股豪雄并斗,血溅山川,纷乱难定。”
方云汉将葫芦对黄石公一敬,道,“黄石公有心有力,何必提早步入极端?”
楚南公年老体胖,不耐久站,看他们两个议论起来,便环顾左右,就近找了一棵树,坐到树荫下去,舒服的旁听。
黄石公左手向身后一指,落于断崖之下的方向,道“南公说,你不欲反秦,也不与东皇同流,那你说的第三条路,就是扶苏吧。”
方云汉并不否认,道“秦始皇或许心如铁石,鬼神难改,但如果,是常与嬴政意见不一,屡次劝谏的扶苏继位,施以宽仁,难道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当然不是。”
有些出乎意料,黄石公听到这个选择之后,斩钉截铁的予以否定。
他否定之后没有直说扶苏,而是先说起嬴政。
“秦国横扫六国,嬴政号为皇帝,自诩功德超越三皇五帝,做下了许多大事,足可以称之为不世功勋,但其中,也有许多令人称叹的壮举,是以无辜百姓的生命去填补,抹上了所谓壮丽的色彩。”
“若说征召民夫修连长城,还是为抵御外敌,只能算操之过急。那他下令修建阿房宫,每日里都有十几万苦役劳作,一边渴求长生,一边又要修建皇陵,让六七十万民夫丁壮,再无归家的可能。”
“这些,却绝非能冠以任何冠冕堂皇的名义了。”
黄石公说到这里,由父及子,水到渠成的提及扶苏。
“扶苏纵然有仁厚之名,也需要看是跟谁对比,他在这样的嬴政身边成长起来,耳濡目染,其本质上,必也与他父亲趋于同一,未来即使登位,终究仍以严刑峻法为基,非属善道。”
方云汉若有所思,道“看来黄石公是信奉血脉教养,本性难移?”
黄石公理所当然的说道“人之初,性混沌,灵智蒙昧,后天的教化,才是一个人根本的色彩。”
其实,绝大多数人的情绪都依赖于肉身的影响,在某些人身上,先天的禀赋未必敌不过后天的教化。
况且,同一篇文章落在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种思考,在相同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性格。
方云汉对黄石公的看法不以为然。
不过,真要是牵扯到这些辩论,那只会越理越纷乱。
千古以来,关于先天后天的影响,无数哲人的思辨未止,哪是两个人在这里谈几句,就能说个分明的。
方云汉索性略过这一段,抓住另一要点,问道“假如说扶苏未来奉行的制度,绝非善道,不知黄石公所说的善道,又是指什么?”
谈到这个话题,黄石公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些微憧憬之色,连笼罩着周围环境的那股天人感应,也放得更轻了一些。
他缓缓说道“若说善道,那必定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但既然道友诚心询问,我先点其中几条。”
“当恢复分封,使各处封国之内,仿小国寡民而治。天子垂拱,君主无为,体恤民生,轻徭薄役。废除连坐,劝农劝桑。如此,自然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恢复分封,国中之国?”
方云汉闻言,意味莫名的轻笑一声,昂首饮酒,神态动作又显疏狂之色,道,“兵戈一起,战云乱飞,流血漂橹,满目疮痍,纵然经历十年战乱,死伤近百万之后,真能重定天下,到时再行分封。”
他冷笑道,“呵,重创之后分摊国力,莫非黄石公真以为天地八荒,独我华夏,我们脚下的这片山河之外,再没有虎狼窥伺了吗?”
黄石公皱眉,并不认同“只要诸国分封,各自调养,形成有限度的竞争之心,到时兵甲盈库,区区蛮夷之辈,纵然有虎狼之心,岂能动摇中枢?”
方云汉饮了口酒,似觉恍然,微微颔首,说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