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算算,林觉和杜微渐之间的交往并不多,只在条例司公房共事不足数月。但是,识人不必经年,短短数月其实便已经足够深刻的了解一个人了。正是这短短的数月,却让林觉了解了杜微渐。杜微渐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充满了理想主义的人,更难得的是,他是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当初他辞官固然是因为理想的破灭,对于严正肃和方敦孺的新法条例的不满,但何尝不也是和林觉共进退,为林觉鸣不平之举。
杜微渐原本圆润白皙的脸变得棱角分明,皮肤也黝黑了不少。林觉拉着他的手,能感觉他的手上有刺人的老茧,骨节也很坚硬的感觉。林觉想,杜微渐真的是回家种地了。这家伙还真是说到做到。
“林大人,我已经很努力了。行到半路,天降大雪。我代步的驴车寸步难行。我那陪我快一年的驴儿也死在半路上了。我只能步行来京城。实在抱歉,我没银子雇车。”杜微渐静静笑道。
林觉咂嘴道“我的失职,我该派人去接杜兄的。这都是我的错。杜兄一路上可辛苦了。”
杜微渐摇头道“我这不算什么,京东西路的百姓才真叫辛苦。我特意绕行了几处州县,大乱之后百姓们确实人心彷徨。需得好好的赈济安抚,方可安定人心。也正因如此,我才愿意来帮你做这件事。本来我在家乡种地读书,自娱自乐,不知道多惬意呢。”
林觉笑道“你可以耕读自乐,天下百姓怎么办?需要我们的帮助啊。我就知道杜兄不会拒绝,所以才向皇上推荐了你出山。杜兄,你有远大之志。这次可以大展身手了。”
杜微渐微笑看着林觉道“林兄还是这么热情似火,充满了希望。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此次只是出来帮你,但我对于时局可没寄于太大希望。”
林觉笑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抱有希望才是。哎呀,我们站在这里作甚,你长途跋涉而来,我却拉着你站在这冷风口雪地里说话。走,我送你回你的宅子去。”
杜微渐一愣道“我的宅子?”
林觉笑道“是啊,我请你来帮我,岂能不安排好。我特意在相国寺北给你租了一栋小院。里边家具摆设仆役车马一应俱全,就等着你这个主人来入住。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莫以为是来京城享清福的,你没来,我都快要忙死了。你来了,这些事可都得你去做了。我可总算是可以轻松了。走,咱们去了再说。”
杜微渐点头看着林觉,笑道“多谢林兄高义,受之有愧,但却之却不恭,我便坐享其成了。”
大笑声中,林觉吩咐人备马,携杜微渐策马而去。
……
一座不大的小院之中,残雪覆盖在小院的边角地带,但阳光却洒满了整个院子,让这小院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叶子落尽的柿子树上,尚有几十只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红灯笼。
柿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几盘菜肴和酒盅,林觉和沐浴更衣之后的杜微渐就坐在这柿子树下的阳光里,把酒相饮,言谈甚欢。一开始还只是聊些别后之事,但酒酣之处,不免发出一些感慨,谈一些见解来。
“林兄,你此次平叛之威名我可是早就有耳闻了,你知道么?当我听到你在兴仁府歼灭教匪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失眠了。说实话,我真的羡慕你能大展身手,为国尽忠,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知道么?直到那一天之后,我才对你服气了,才对当初大考你为状元我为榜眼而释怀。我杜微渐自视甚高,但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才学不是文章诗文,而是如你这般能为国家为百姓做事情。我跟你一比,境界相差的何止一点半点。我愤而归田之举,现在想来,却似乎有些不智。我曾立志报效朝廷,为国为民做些事情,现在看来,都是空谈。”
杜微渐有些感慨,看来他归乡种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