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街道上,许许多多的白衣服人抬着一个轿子,他们神色生动,头上系着一条白色绑带,影子随着步伐缓缓往前,无疑是活人。
轿子里摆放着他躺的那口棺材,吹唢呐的就站在轿子两侧,微抬着头,嘴巴鼓起,双手在乐器上不停按着。
轿子前面是纸扎的花车和扛灵幡的人,在街道两侧,卖花圈纸钱的店主们纷纷探出了头,对这支送葬队伍行注目礼,即便是再嘴碎的人,也没有选择在此时出声。
送葬队伍逐渐远去,失去了白衣人们的遮挡,虞幸看见街头坐着个穿背心的老头。
老头屁股底下是一张矮矮的小凳子,他精神奕奕,烟斗随意地放在宽松裤子上,脚上蹬着双缝缝补补的布鞋,正捧着一只瓷碗在吃饭。
白米饭在汤的浸泡下稀疏柔软,对老人家的牙口非常友好。
老头嘴里嚼着菜,扭头看送葬队伍的尾巴,好像兴趣不大,转头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丧葬一条街又恢复了活力,店主们搬来小凳子在店门口坐着,和熟人互相聊着天,有人问老头“今儿个吃的什么啊?”
老头也笑着回答“黄豆,青菜!泡饭好吃着呢。”
那人就继续道“早上就吃饭啊?闻着真香!”
老头看看自己的碗“是吧,我自己做的哩!明天你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那人和周围几个店主都笑了,店主们说“我们也能蹭饭吗?谁不知道老周做饭贼好吃呢!”
老头高兴地咧开嘴,满口黄牙露出来,显得很亲切。
离得稍远一些的店主看着那边的欢声笑语,压下了声音,感叹道“老周不容易啊,老伴死了,儿子带着孙子跑了,就剩他一个人……”
旁人应和道“嗐,挺好一老人,希望他多活点岁数。”
虞幸飘在天上,他也不能动,只能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应该也是小少爷想让他看的。
这时候的丧葬一条街生机勃勃,晨雾刚散,店主们也不管有没有客人,早早开张,看上去很快乐。
那个被称为老周的老头吃着自己做的饭,好像很满足,别人也尊敬他年纪大,言语间总是在逗他开心。
这才是世间常态,相信流言、传播流言的人们,在生活中未必不是善良的。
只是,这世间大多数的人和事都是这样的,谁也说不清,一个人从活着到死去,到底功过几何。
又过了一会儿。
唢呐声远得听不见了。
虞幸眼前的小巷开始破碎般片片剥落,欢声笑语隐去,店主们的身形渐渐消失,天色也灰暗了下去。
这里变成了虞幸进推演时候的样子,老旧、斑驳。
没有人了。
一丝惆怅在虞幸心中滋生,不知仍是小少爷融合在这片狭小世界里的情绪感染了他,还是他真的触景生情。
人走茶凉,一如他看过很多遍的离别。
再热闹的地方,再鲜活的人,终究会在他面前变成败城枯骨,物是人非。
他耳边响起老头哼唱的曲调,不由自主地望去,不见老头人影,只有一张落满灰尘的凳子,还有一只沾了点血的布鞋。
他刚进入推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虞幸沉默着,眼前终于黑暗下去,他的知觉消退,隐隐感觉到棺材被放下,埋进土里,铲子剐蹭沙土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悲伤]
[我突然想我爷爷了]
[楼上的,不如趁安全时间去看看爷爷?]
[他已经去世了]
[这个阶段怎么这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估摸着,这场推演的主旋律是悲剧]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