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退到殿门时,侍卫们瞧着苏培盛眼色,便不再后撤,只是呈扇形分散开,将殿门不松不紧地围括起来。
火烛通明下,愈发照见胤禛脸色铁青,众人皆战战兢兢。只有年妃脸上竟无一丝惧意。
她紧紧抿着嘴唇,仰头紧紧握住那瓷片,抵在脖子胖,只亢声道“并不是臣妾要胁迫皇上,是皇上……是您!硬生生将臣妾逼到了这一步!求皇上成全,求皇上开恩!”
乌拉那拉氏这时回过神来,撑住华容的手,站稳了身子。
她抬手指着年妃,厉声喝道“年妃,你竟御前自戕?真真是昏了头了!”
年妃并不理睬她,只是死死盯着胤禛,咬牙道“皇上若是不答应臣妾,臣妾今日便只能以命相求了!”
她说着,手上微微用劲,眼见那瓷片已经擦破了浅浅的肌肤,脖颈上隐隐现出一丝红痕来。
殿中奴才都惊得鸦雀无声,只有珠玉急得放声大哭,跺脚道“主子!娘娘!万万不能哪!”
她说着,便要扑上前夺下年妃手中瓷片,却见年妃脖子紧紧抵着瓷片,一个不小心,便会真的割破了脖子。
珠玉便不敢再动分毫。
苏培盛额上的汗珠都出来了,张着手臂,回头低声道“皇上!”
胤禛看也不看他,冷冷只道“你退下。”
苏培盛不敢不从,垂着手慢慢退了下去。
乌拉那拉氏再不做声,只是抬手扶住了额边凤钗,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胤禛上前一步,目光阴翳地瞧着年妃,一字一字道“朕不答应,你又如何?”
年妃冷笑道“皇上若是不答应,臣妾今日便死谏于养心殿!让天下人瞧瞧皇上是如何的忘恩负义,凉薄如斯!
臣妾是年家的女儿,死了也是年家的鬼!皇上既然不答应放过年氏族人,臣妾便陪着哥哥、还有年家上上下下一起去了便是!”
她说到“哥哥”两字时,顿时泪如雨下。
吉灵不闻年妃嚎啕之声,只看见她脸上的泪珠子长流一串向下滚落。她仰起头,似乎是要止住眼泪。
但没有用。
更多的泪水凶猛地流了下来,顷刻之间便濡湿了年妃的鬓发。
殿中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珠玉低声抽泣,抱住年妃的腿,泣不成声地道“主子!主子!您这般自苦,伤的只有奴才和您自个儿呀!”
年妃苍白着一张脸,似叹似笑道“臣妾这半世,打从嫁进雍亲王府的那一天起,便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皇上,您从前还是雍亲王时,便待臣妾一片敷衍,人人都眼红年侧福晋受宠,哪里知道,那一堆堆的赏赐封册,不过是做给外臣看的场面功夫罢了!
待得皇上登基,可更是会做戏!可怜臣妾哥哥——直到快将伏法,还以为臣妾是真的‘宠冠六宫’,巴巴地让臣妾替他求情乞怜!笑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笑了一阵子,脸上神色渐渐现出落寞来,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定定的,似乎要直瞪到胤禛眼睛里去。
她唇角微微轻扬,有如梦语一般,喃喃道“本来,皇上您若是这样骗着臣妾一世,那也没甚么,臣妾有着这“盛宠无双”的名头,怎么也是欢喜的!
这么多年了,臣妾一直自己骗着自己——皇上素来就是这么个冷漠性子,便是再喜欢,也是淡淡的。
骗到最后,臣妾自己都快信了!
直到……”
年妃忽然伸手指向吉灵,眼中蕴着无限的痛楚,咬牙一字一字道“直到臣妾亲眼瞧见——皇上是怎么对这个贱婢百般疼爱!臣妾才知……皇上不是不会疼人,只是疼的不是臣妾罢了!”
见她眼光骇人,胤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吉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