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刘汉天子,乃慕慕之容、仁善之面,然心胸甚瘠···”
在浮丘伯看来,刘弘如此小题大做,不惜要把整个鲁儒一脉全部踩进泥浆里的目的,分明就是为了给乃祖一出胸中恶气!
毕竟再怎么说,鲁儒一脉,可是曾经在项羽自刎之后,扬言要为项羽披麻戴孝的睿智···
对于刘氏天子比针眼还小的心眼,以及传说中那个世代罔替的‘小本本’,浮丘伯自也是有所了解。
朝中百官对此,自也是见怪不怪。
甚至于,刘弘此举非但没有惹来朝臣百官的方案,反倒是让大家伙生出一丝‘高皇帝仍旧在位’般的错觉!
要不是御阶之上孑然而立的,是一个嘴唇上的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或许真有人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也不一定!
而如此‘斤斤计较’,将一件芝麻大的小事,甚至只是父辈、祖辈所遇到的小事,能桩桩件件记在心里,逮着机会就拉出来清算的做法,无疑让浮丘伯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悉,又让人甚是恐惧的味道。
“纵横、阴阳之学,虽亦以短视窄量闻名,然于帝王之术,尚不至如此之地···”
想到这里,浮丘伯便暗自摇了摇头,长长的发出一声哀叹。
“杨朱唯我,不以物累···”
“传言项王火烧咸阳宫,石渠阁藏书焚毁大半,然萧相国于残墟之上,得《杨子》残篇数节。”
“如今看来,只怕空穴未必无风···”
如丧考妣的得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愿相信的可能性,浮丘伯气喘吁吁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最后一次望向了殿中央,早已不知是跪叩在地,还是昏厥过去的陆贾。
“对不住了···”
“若不如此,只怕汉室天下,再无孔圣之学现只竹片简···”
默默为自己的同门师弟说了声抱歉,浮丘伯面上便陡然浮现起一股庄严肃穆的神情。
在这一刹那,浮丘伯就像历史上的前辈、晚生一样,为了儒家的传承延续,而做出了足以让自己名威尽丧的选择。
“陛下。”
老博士沙哑无力的一声轻唤,顿时将殿内所有人,包括刘弘地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就见老博士颇为淡然的弹了弹衣袖,对御阶上的刘弘肃然一拜。
“启禀陛下孔圣所著之五言,诗书礼乐史,乃《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此五者,《诗》为治学之言,《礼》乃治国之理;《书》为人臣辅佐之术,《春秋》,则乃以过往之史,鉴以明来日之得失。”
“至暴秦狼吞天下六国,《五经》传至家师荀圣,家师便于齐稷下学宫广收门徒,以授《五经》之要。”
说到这里,老博士不忘稍止话头,调整一下紊乱的呼吸,才继续道“及至稷下学宫士子学成,其中得家师衣钵者,共得八人。”
“老朽籍齐,拜得家师时日稍早,同故赵相毛遂之侄毛亨同得授《诗》。”
“李斯、韩非得家师授《尚书》,得佐君治政之道;北平侯、陈嚣得授《春秋》。”
“及至《礼》《乐》,彼时天下士子多不以为意,故无人愿精研;治《乐》之公孙尼子,亦乃家师偶得其音律之才,方免于失传之虞。”
言罢,老博士满是决然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愧疚。
但只不过片刻,那一闪而逝的愧疚,便被更加坚定地决心所取代。
“家师于稷下学宫开山授业,弟子无数;然得授真言之贤者,实唯七人而已。”
“及至太中大夫陆贾,乃家师忧《礼》之绝传,方破例纳入门墙,以为亲传弟子。”
“陆贾习《礼》不久,家师老逝;后秦驱兵灭齐,稷下学宫诸学子皆入秦谋官,陆贾亦出山,然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