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刘恒起兵十数日后,长安发出的军令,通过秦直道一路传递,终于送达了燕国都城:蓟(ji])县。
接到军令之后,成为燕王不过数月的刘信赶忙召集了文武大臣,就长安送来的军令进行商讨。
说是商讨,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长安下达的正式诏令,除非刘信相反,否则只有奉从这一种选项。
而刘信之所以要召集大臣商讨,主要是就具体方案进行推演。
成为燕王数月,刘信心中的激昂也早已平静下来;对于新的身份,刘信也有了更加冷静的看待和认知。
与汉室每一个边境诸侯一样,刘信成为燕王之后,首先认识到的,就是燕国严峻的边防状况。
根据太祖高皇帝时所留下的传统,边地诸侯非但要自掏腰包,承担抵御外敌的重任,还要按律供养长安中央。
简单而言,就是刘信成为燕王之后,非但要为每年数以千万计的边防军费发愁,还要为年末上缴长安的‘贡献’绞尽脑汁。
燕地作为汉室大北方,其农业产出虽较之于上代稍好一些,但也远在南方膏肓之地之下;正常情况下,平均亩产大抵维持在两石到两石半之间。
虽然燕国封土辽阔,但山地、丘陵占据燕境一半以上;如果只凭借每年的粮税,燕国完全不可能做到一边吃撑边防部队,一边供养长安中央。
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燕、代等国送往长安的贡献,其实就是表达诸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一个形式;只要诸侯没有得罪皇帝,那部分贡献最终都会被退回来。
但即便会被退回来,那也有个先决条件。
诸侯贡献,早已被太祖刘邦明文规定标准:侯国当年农税的三成。
燕国的疆域,又是一条东西拉长,南北压扁的狭长领土;边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部分,与汉匈边界重合!
而汉匈边境西起陇右,东至燕国右北平郡,有将近一半的部分,都是在燕国边界。
换而言之,不严谨的说,燕国承担的边防任务,将近汉室北墙防务的一半。
这使得燕国为了保证边境防务,需要维持一支极其庞大的常备部队;而这支部队的一应支出,则都由燕国承担。
在封王就国,来到王都蓟县之后,刘信兴致勃勃的翻看了燕国往年的农税,以及一应支出。
最终,燕国严峻的状况,在激情澎湃的刘信头上撒下好大一盆冷水。
——自高皇帝是起,燕国就从未凑出过制度所规定的‘贡献’!
燕国每年的税收,有近乎九成都被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边防军费吞去;而制度所规定的的三成贡献,还都是历任燕王拿出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送到长安走个过场,然后原封不动得搬回蓟县,待等明年再送往长安···
这还是边墙没有大战,边防军费没有‘超标’的前提下!
要是匈奴人大举犯边,那燕国非但要将当年全部的税收砸进去,还要拿出那部分从未见过天日的王宫积蓄,奖赏士卒,抚慰孤寡,乃至于增强军备。
如此糟糕的战略局势,让刘信心中再也没有对成为诸侯王的喜悦,而是整日忧心忡忡,哀愁于明岁的‘贡献’该如何凑。
至于享乐,更是早就被刘信排除在了‘有生之年要尝试’的计划单之中。
而此次,长安送来‘派兵入住代北’的命令,更是让刘信满是苦涩。
——军费从哪来!
根据诏书内容,燕国起码要出一万五千边卒,大规模机动至代匈边墙,接手代王刘恒调走边防部队留下的防守漏洞。
且先不提远距离机动所要产生的耗费,光是这一万五千边卒的军粮,就足以让刘信白几根头发。
代王、齐王皆反,这场内战没个一年半载,是怎么都不可能得出结果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