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团的到来,终于让牢牢位居九卿之末,其职权甚至比不上其余九卿属衙副官的典客卿,找到了一丝政治存在感。
与几十年后手握重兵,威风凛凛的大鸿胪,乃至于武帝朝的典属国不同,身为汉室外交部门的典客,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职权。
典客理论上的职责,是负责外藩、外邦来朝之事,及相互沟通等字面意义上的外交活动。
但在西元前,一个超级大国的外交部门,实在是没有什么事儿做···
汉室西南,那些人口不过十数万的西南夷小国,就连基建能力堪称非人的前秦,也是在修了一条直道之后无奈放弃——穷山沟子,实在是没什么开发价值···
南方,除了同样身处穷山恶水,即便到了将近千年之后,依旧让李太白摇头叹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巴蜀之地外,就是遍地湿瘴的长沙国,以及更往南的三越,或者说百越之地。
东方更是不用说——华夏民族的航海史,起码得到鉴真东渡,才开始有一丝可能。
西北、北乃至于东北,如今则都在匈奴掌控;而在面对比汉室还要强大的匈奴时,典客更是没有插手的余地——这从匈奴使团叩关雁门,朝廷却派奉常属官前去迎接就可见一斑。
所以,身为汉室外交部的典客,此时便身处于‘小国没交往的价值,大国没交往的资格’这种尴尬境地。
这次匈奴来使,便是典客属衙数年难得一次的‘工作机会’;除了这种外邦来使的时节,典客属衙就只能整天晒太阳。
可千万别以为,没有工作就很轻松,就很快乐——政坛,最忌讳的就是某一部门失去其存在意义!
只要发生这样的事,那这个部门的撤裁就指日可待;即便没有被撤裁,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也完全没有底气争取更多的经费、编制,为下属谋福利。
——无论古今,只要无法为下属牟取福利,官僚就必定得不到追随,就更枉论掌权了。
所以对于难得的工作机会,尤其是匈奴这种国力丝毫不亚于汉室的强国使团,典客卿自是十分上心;接待礼节,更是按照诸侯王相朝长安的规格操办——诸侯王相位比九卿,而身为匈奴八柱家族须卜氏的下一代宗主,须卜秃离有资格享受汉九卿一级的接待礼仪。
当然,上心归上心,典客身为汉臣,自也是做不出摇尾乞怜的事;不卑不亢的安排完匈奴使团的安顿工作,典客卿便赶忙走出属衙,打算入宫向刘弘汇报去了。
而在典客卿走后不久,匈奴使团落脚的小院周围,便被院内涌出的使团武士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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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副使可曾归来?”
将亲随派去把风之后,须卜秃离焦躁的唤来贴身奴仆,询问起使团中唯一的汉人——韩彰的下落。
与刘弘及汉家朝堂所预料的相差无多须卜秃离,确实是须卜氏族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子弟,匈奴右大当户,须卜氏当代宗主——须卜呼各的长子!
但是,匈奴的家族传承,并非是汉室这般‘立嫡立长’的。
用汉室此时的话来说,匈奴人的传承,是按‘立之以贤’;按后世的话,就是···
拳头大的嗓门大!
草原残酷的生存环境,使得游牧民族的秩序,会自发的向最原始的丛林法则靠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而这条准则,不止适用于权力、财产、土地的争夺;对于匈奴部族传承,也同样适用!
在匈奴,任何一个部落头人死去,其权力的过渡都不可能如汉室一样尊逝者遗愿,或由位高权重者共议而定;而是简单粗暴的武力斗争!
小到数人或十数人的小家庭,大到数万人的大部族,乃至于到单于庭,其权力的传承,都是以这种暴力手段决定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