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身体出现问题时,宫中太医除了毕恭毕敬的替丞相御史大夫某一个身居高位的高官打下手,拿着这位大佬开出的药方把药、熬药外,就只能诊治宫内的低等嫔妃,乃至于侍女、内侍。
时日一久,太医们自然就会对出宫治疗权臣勋贵感到兴奋——即便不考虑这是难得的抱大腿之良机,能为高贵的彻侯治疗,也总比在宫内给宫女嫔妃,甚至侍女宦官治病好得多。
对此,刘氏皇帝也是持默认甚至支持态度——太医出宫医治勋贵,在有效地加深勋臣阶级对皇帝感恩之情的同时,也能彰显出皇帝对勋臣的‘看顾’。
最重要的是通过派御医前去医治勋贵,皇帝能在施恩的同时,得到关于勋贵身体健康状况的第一手资料!
这对于掌控欲几近极限,渴望对世间万物都时刻保持洞悉的封建皇帝而言,至关重要!
作为一个菜鸟皇帝,刘弘自也是乐得维持这样一个能有效拉近君臣距离,加强皇帝与贵族阶级情感纽带的良好传统;便派了几位老太医前往曲周侯府,为郦商把脉诊断。
当时,刘弘心中便已有了大概预测按照历史上郦商去世的时间来看,这一次,郦商或许真的很难挺过去了。
果不其然,不过数个时辰,派出去的太医团便回来了——那位与刘弘有过严重不愉快的长乐宫太医令,不止带回了‘曲周侯确实命数已尽,亡故应该就在这几日之间’的消息,还带回来一份郦商的奏疏。
——臣大限将至,却不知后嗣之中,何人可袭臣之爵;恳请陛下圣裁!
对于郦商的这个举动,刘弘略感到有些意外,却转念一想,也觉得算情理之中。
郦商这份奏疏,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撇开郦商只有一个嫡子,即只此一人有资格继承曲周侯之爵这件事不谈;哪怕郦商有百八十个儿子,那由谁来继承爵位,也不是刘弘能决定的!
非但刘弘决定不了,就连郦商自己也没有选择权。
——汉承秦制,汉室的爵位继承,无论是最高一级的彻侯,还是最低一级的公士,都严格按照《汉律·爵律》所要求,必须,也只能由嫡长子继承!
若是嫡长子早夭,则由嫡次子递补;嫡次子亡故,便由嫡三子递补。
哪怕是刘弘以皇帝之身,也不能去影响哪怕最低一级的‘公士’之继承人选。
也就是说无论是贵不可言的彻侯,还是仅仅比奴隶好一点的一级爵位公士,该爵位都只能在死后,传给正妻所出的儿子,并且是最大的那个。
如果大儿子死了,那要提前去官府报备原本应该继承我爵位的大儿子死了;这样,官府就会在地方保留的户籍当中,将此人的爵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改成此人正妻所生的第二个儿子。
倘若此人与正妻无子,那无论这个人和侧室姬妾生下了多少个儿子,官府都会在此人亡故后,在公文上记录下一句绝嗣!
这也是封建时代,尤其是汉室,对于女子生育能力极为看重,对无子的女人十分不待见的原因之一——身为妻子,却生不出儿子,那爵位就要被收回去了!
非但如此,家族传承也将直接断绝——即便不考虑爵位传承的问题,民间对于‘绝后’‘断香火’的定义,也同样是以‘有没有嫡子’为判断依据。
没有嫡子,也就等同于是绝后!
所以,为了爵位不会因为‘绝后’而被官府收回,祖宗因为‘绝后’而断了香火,民间只能将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休妻,另娶一房,争取生个有爵位继承资格、家族宗祠延续资格的‘嫡子’。
除非刘弘发起廷议,对于《爵律》做出修改或调整,并在廷议得到三读通过,不然,这种爵位继承方式,就拥有着毋庸置疑的神圣性。
也就是说,无论郦商上没上这份奏疏,曲周侯的继承者都只能是郦商的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