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乃至于长安城左近,佃户租种田亩的地租,也不会低于三成!
每年的收成,都要将其中三成拿去当租税;虽说农税不用交了,但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的人头税还要交;剩下的粮食,几乎不可能喂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吃不饱肚子,也没土地卖了,怎么办呢?
借。
借钱,借粮,本想着应付过去,就还回去的佃农,到最后就会发现,欠下的债根本还不完,并且会利滚利滚利滚利,一直积攒下去。
最终,欠下的债达到一定数额,放贷的子钱商人认定这户佃农还不起了,就开始催还——几天之内,必须将欠下的债还完!
走投无路的佃农,最终只能卖儿卖女,甚至将自己也卖为奴隶。
封建时代,几乎都躲不过的土地兼并,大都是这么一个流程:吃不饱,卖土地,土地卖完租种,租着租着债台高筑,只能卖身为奴。
所以,每一次大规模的粮价波动,实际上都是在吸取王朝的寿命——前段时间粮价飞涨的事,每发生一次,就会由一批农民失去土地,成为佃农,并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奴隶,消失在国家统计的户籍当中。
即便是那些,在这次粮价波动中侥幸保证田亩的自耕农,实际上也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或许,这家人原本攒下了一笔余钱,可以送家里有出息的孩子去游学,去练武,去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但这家人省吃俭用,花费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一枚一枚攒下来的积蓄,就这样被粮商割韭菜般割走。
原本有机会冲破阶级枷锁,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的一个家庭,希望就此破灭。
土地兼并加剧,阶级矛盾加剧;国家失去一批中产阶级拥护者,失去纳税人;而原本愿意乖乖上缴粮税的自耕农,被雁过拔毛的地方宗族豪强所取代···
所以刘弘心里很清楚:前段时间的粮价飞涨,虽然最终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化解;但对自耕农阶级的伤害,几乎是无法逆转的。
即便刘弘以最乐观的心态估计:此次为期不到两个月的粮价飞涨,至少让百分之五以上的自耕农,成为了半自耕农,甚至直接变成佃户。
这对刘弘而言,无疑是个惨痛的教训——自耕农阶级,才是封建王朝最大的拥护者,以及基本盘。
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的毁灭,其核心问题都逃不过一点:自耕农阶级数量过低,且正常生活无法保障。
原本应该勤勤恳恳待在家里种地的百姓,都成为了无地游民;吃不饱肚子,找不到事干,随便谁出来喊一句‘反他娘的’,就乌泱泱拿命去拼富贵了。
所以,为了维护自己的支持者,封建皇帝但凡称得上一句‘明君’的,都会努力去改善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最起码,也要减缓自耕农阶级减少、以及土地兼并的速度。
作为穿越者,刘弘自然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这次粮价波动事件,让刘弘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粮食保护价政策。
政府出面,制定一个固定的价格范围,以此减小粮食波动对底层百姓的影响。
今天,刘弘来东市的目的,除了弄清楚内史衙门在玩儿的花样之外,就是为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制定进行实地考察。
走进粮铺,映入刘弘眼帘的,就是陈列于布袋中的各色谷物。
有宿麦,有稻米,还有销量最好,为寻常百姓主食的,散发淡黄色光泽的粟米。
一块竹牌插在粟米上,上面标这价格:八十钱。
再看看店小二站在街上,每有人路过,就重复一边‘米石八十钱’,刘弘就不由觉得好笑。
这一次,关中的粮商们,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按道理来讲,如果乖乖按九十钱左右的价格售粮,虽说利润有限,但起码是稳赚不亏——秋收后,粮商们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