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恩待冯翊、文瑞临还算客套,虽然没有亲自送他们去韩府,但还是安排了宽阔、舒适的马车。
冯翊坐进马车上,一路上先从文瑞临那里了解到金陵城内此时的形势。
此时距离金陵确知韩谦北上的消息,已经过去一个月,而韩谦在洛阳城禅继大梁国主的消息正式传入金陵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如此消息,当然如巨石砸入平静的湖泊,掀起惊天狂澜。
即便到这时,金陵城街头尾巷茶肆酒楼,乃至妓寨画舫之中,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市井黎民所纷纷议论不休,犹是此事。
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及回避的一个问题。
曾经的纨绔浪荡子弟,侍读皇子身侧,短短数年崛起成为大楚中流砥柱般的边帅藩侯,已经是够传奇了,谁能想到会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大梁国主?
要知道就在短短五六年前,梁军兵锋差点就直指金陵。
即便传言说梁帝朱裕在身前使诸将吏迎韩谦入洛阳行禅让之制,金陵城里犹有无数人更愿意相信是韩谦趁借兵之机,篡夺了大梁国主之位。
然而除了这堪称传奇般的事件令人津津叫奇、议论不休之外,即便是市井之民也清楚,整件事远非这样就结束了。
叙州远在西南边陲,什么状态还没有传到金陵来,但东湖、棠邑两地大规模水军集结,以及淮西诸州与邓均两州都更换印信文函,以梁国疆土自谓,这诸多事发生的地方,跟金陵就隔着一条长江,金陵城里的市井黎民也就很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韩谦在洛阳自称国主不称帝,大梁也称国不称朝,韩道铭、秦问也暗中使人散播梁国将向大楚称臣的消息,但不要说朝中王公大臣了,一些激进的士子书生犹觉得此事不容接受。
自春秋以降,儒学经义就明确了“分封为藩、臣服为属、华夷有别”的原则。
梁国称臣,可以说是大楚的属国,但梁国与蜀国一样,其军政自成一
系,除了称藩纳贡之外,内政军事完全不受宗主国的干涉。
这跟着金陵逆乱之后,迫于形势分封信王杨元演据淮东为藩,是有极大区别的。
至少在心理上,大楚臣民会认为淮东始终是大楚的组成部分,甚至早年延佑帝为颜面好看,也宣称封藩信王于淮东,是为更加有效的抵达梁军南入。
藩国,即有藩篱之意。
周分封诸侯以及汉高祖分封诸子就藩,最初的目的都为了拱卫中央王权,而前朝中后期诸藩林立,那也是被视为地方割据势力。
然而没有人会认为梁国及蜀国称臣之后,就是大楚的一分子,梁国始终是梁国,梁国国主始终梁君而非楚臣。
随着韩谦身份的转变,淮西纳入梁国疆域,南界直抵大楚中枢,谁堪承受?
当然了,从儒学经义上讲,韩谦是正而八经通过禅让,得继梁国国主之位,却又不能算叛投敌国,目前是有不少士子、官吏上书,要求朝廷收回淮西、叙州等地,但出兵进剿的声音还谈不上多响。
进静海门,沿着皇城西侧的大道穿过大半个金陵城,便到韩家在金陵城西南角的府邸。
此时韩府左右前后的宅邸都清空出来,驻以两百多侍卫亲军,用以监管韩府,但韩府之内还算平静,暂时没有兵卒官吏随意闯进去滋扰;另外,内侍府每日也会照着人头送来果蔬菜肉油盐米面。
是和是战,在朝中拿出最终的定论之前,暂时却也不会将韩道铭、秦问、云朴子及韩府中人视同战俘囚犯对待。
冯翊、文瑞临进入韩府,除了韩道铭、其子韩建吉、秦问、云朴子等人外,老爷子韩文焕须发皆白,一改往日的嗜睡昏沉,精神抖擞的走进明居堂参与秘议。
“目前金陵满城风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