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口,朝中清流党领袖之一的老人张清正四周围满了主动攀谈的小辈们,不过老人的注意力明显只在南宫怀玉一人,这其实也是他今天会主动来此与小辈们一起参加文会的主要原因。
张清正已是花甲之龄,鹤氅大袖,虽然瞧着有些消瘦,但风骨尤在,精气神十足,故而并不给人以虚弱之感,老人亦常常自比廉颇,以日食斗米而自傲,日常出行也都是靠这一双腿,少有坐马车的。
张清正一手捻须,语气中满是欣慰之意。
“某幼时,曾于你家曾祖门下学习,算起来也是你半个长辈了。这么多年,南宫家久不出仕,私以为,不管是对朝廷而言,还是南宫家自己而言,都是一种损失,所以这次你能来长安,我很高兴。”
此言一出,其他人看向南宫怀玉的眼神,顿时就从看待一樽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转变为值得用心结交的登天梯,心中那是惊叹拜服与羡慕嫉妒兼具。
原来,南宫怀玉的曾祖就是张清正曾经的恩师,说起来当年张清正负笈游学都是由南宫世家资助,而南宫怀玉的爷爷更曾与他同窗七载,虽然之后张清正入仕为官,双方有几十年都未曾再见,甚至连书信也无,但这份师生之情,同窗之谊与赞助之恩尤在,故而铮铮铁骨如张清正,也不惜亲自下场为其扬名。
南宫怀玉此番入京,族中自然是将上下都打点好了,这些大世家之所以厉害,就在于这张无形的人情网,百年积累,寻常不显山不露水,偶尔掏出一些,都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交情,试想张清正这等刚正之人,如不是有这份情谊在,任你说破天去,哪怕将万两黄金摆在他面前也没用。
南宫怀玉亦是清楚此间关节,心中感动,一拱手,道“先生抬爱了。可惜曾祖已经过世,爷爷腿脚不便,否则这次便会与末学一起来拜会先生了。”
有些话,张清正说得,可南宫怀玉却接不得,若说南宫世家不愿出仕,自然不妥,若说是前朝太乱,不宜出仕,可张清正也曾为前朝官员,而若说是当今世道好了,也难免有非议高祖之嫌,为了不落人口舌,所以他直接跳开了南宫世家这个话题,转而主动攀起了交情。
张清正听罢,亦是长叹道“唉,长源兄与老师当年就对我十分照顾,每每念及,回首往昔,真不禁教人潸然泪下。可惜老师离世之时,某身在他地,未能尽到弟子本分,一直深以为憾,若得闲,当重游故地,拜会长源兄,为老师扫墓才是。”
半生漂泊,孑然一身,也不知落叶几时可归根,再看南宫怀玉,便不禁有了几分在看自己儿孙的心情,只是老人习惯了直来直去,倒是惹得南宫怀玉每每回话都得仔细斟酌一番。
感慨了一番后,张清正突然又道“听说你在沧州,有那‘凤雏’之美誉?”
话音一落,南宫怀玉竟罕见的有些羞涩,垂下头,拱手道“先生谬赞,都是他人之戏言,当不得真。”
却不想,张清正道“凤雏凤雏,凤虽幼,必清鸣于九天,你如今不过弱冠,却有稀世之才,我看这别号倒没有叫错。说起来我有一弟子,不日当归,当年他于国子监求学之时,曾有‘幼麟’之美名,日后你二人可多多来往。”
不消多言,这位“幼麟”必然是张清正的爱徒,乃至于真正传道的弟子,此举无异于是将南宫怀玉也当做了真正的自家人,南宫怀玉赶忙揖礼道“先生抬爱,不日必当拜访。”
一老一少你一句我一句,旁边之人连插嘴都做不到,一时间真是艳羡不已,嫉妒万分。
料想经由张清正这一席话,不日这南宫怀玉之名,必将随“凤雏”二字响彻朝野,而且这还是张清正主动提拔,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不禁让人感叹,有个好出生,的确可以帮人少走不少弯路。
恰在此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晋王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