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靖海卫堡的一间大院子中。
那间大院子完全是新建的,靖海卫堡中原先没有闲置的大宅院。决定在守备府麾下设置提刑官,开设法庭后,秦昭请人加班加点盖起了这个院子,作为法庭的所在地。
法庭外面摆着一面大鼓,若是香山县的百姓来这里告状,则可以击鼓鸣冤。
此时,法庭内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不知道多少人挤在大院子的正堂外面,看秦昭亲自审香山县的第一案。
说是第一案,当真是名副其实。因为这个案子怎么审,怎么判,直接决定了香山县数万百姓的粮食收成。
香山县还活着的八个举人以及他们的儿子、男性家人全部挤在法庭大堂外面,绸罗绫缎,和衣衫破烂的百姓挤在一起。
不过此时的举人们注意力全在大堂里跪着的原告被告身上,也没有兴致关心身边的百姓们是否一身汗臭,是否有辱斯文了。
如果秦昭一次性推翻所有投献,让投献小民把田地拿回去,那举人们的斯文哪里还有一丁点容身之处?
等到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秦昭才正式上堂。他穿着自己的正三品大红官袍走上了判官席,坐了下去。看了看人头耸动,外围围得密密麻麻的法庭大堂,秦昭笑了笑,点了点头。
啪地敲了一下惊堂木,秦昭喝问道“堂下跪着的何人?”
跪在地上的村民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民是坝头村的村民冯传文,特…特来告薛举人不愿意停了我的投献,仍逼小民向他交地租!”
秦昭点了点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薛举人。
“站着何人?”
“回守备爷,小的是香山县城中居住的举人薛礼,这次是被告。”
秦昭眉头一皱,喝道“你为何不跪!”
薛举人愣了愣,说道“国朝法典有眼,有生员身份者,可以见县官不跪。”
秦昭旁边的秦宁怒喝道“贼妄八,县令能和守备爷比吗?县令是七品小官,守备爷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
举人还要争辩,秦宁突然瞪大了眼睛,怒声喝道“跪下!”
秦宁也是上过战场的带兵将领了,这一声怒喝显得杀气森森。薛礼被秦宁这一声怒喝喝得心里一颤,毫无预兆地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去。
薛礼当真是吓了一跳,跪下去后还匍匐在地上,好久才抬起上身。
秦昭看了看薛礼,回头和原告说道“冯传文,你说你是投献土地于薛礼处,可有证据,证人?”
冯传文抬头说道“守备爷,我家十一年前向薛举人家投献土地五亩,这件事情全村人都知道。全村人都是我的证人。若是要证据,则有我家祖传的一份地契为证。”
秦昭挥手说道“拿地契上来!”
那个冯传文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契出来,交给了堂上打杂的小厮,那小厮把地契交到了秦昭手中。
那地契做得很潦草,上面写着“万历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一日,立契书人林大壮为因无钱纳粮,由中人林德、丁贵作保,正将名下五亩水田出卖本乡受契书人冯辽处。田地在坝头村村南四十丈,北至王大胆家菜地,有田埂一条。南至山坡。东至涝涝河,西至挑水小路。田价一百三十一两,一次付讫。”
地契下面有立契书人林大壮的手印,又有受契书人冯辽的手印。然后最左边签着中人林德、丁贵的签名。
地契保存得很小心,但因为上了年份,依旧很残旧,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撕破。
冯传文跪在地上说道“守备爷,这是我家祖手上保存下来的地契。”
明代的地契都是由卖地人写给买地人的。地契一份,由买地人保存,作为土地产权凭证。地契实际上是一份合同和收据,和后世的房地产权证不同。
所以虽然把土地投献到薛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