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谣在这里听着,像是那边有动静一样,随后又听见更为沉重的几声咳嗽,她一皱眉,立刻走进去,看见兰娘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她也不敢靠近,只能先在一边道“不必多礼,我也不过是奉命来城北看看。”说着她看向屋内的桌子上,倒了杯清水送到兰娘手中,问道“不是说已经又医官来医治了吗?怎么看着还是并不康健呢?”
兰娘咳嗽几声,她抚着胸前,面容憔悴,唇上也没半点血色,她轻声道“柳护卫不必再为我操心了,这些年能坚持下来已经不容易了,本就是强弩之弓,若不是因为元哥儿哪里还能到现在。”
谢轻谣道“如此说,你现在更要好好保重身体,元哥儿机灵,但依旧年幼,唯一的亲人就是你,若是你倒下了,他可怎么办?”
兰娘眼泪流了下来,抽泣着说道“昨晚,我梦见了荣郎,荣郎在梦里告诉我,说他终于看到了这一日。我还梦到了元哥儿的大姐姐,那个孩子可怜啊……”她缓口气,有些回忆似的说道“当年还在彭府时,荣郎事多,我也忙,芸姐儿一生下来本就体弱,但那时彭夫人的孩子也降生了,我被叫去伺候彭夫人,就算有心拒绝也不能说出口,芸姐儿一生下来就没人照看,整日哭喊,我就想着,孩子啊,你等等娘亲,只要娘亲在彭家能立足,只要能让彭夫人满意,以后我们在彭家就算有点脸面了……”
谢轻谣眼帘微低,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我就记着啊,那日,我被彭夫人叫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骂了一顿,说是连女儿都教不好,整天勾引主子,一看就是下贱货色,我以为彭夫人说的是真的,回去就打了芸姐儿,芸姐儿哭着说是彭少爷对她动手动脚,正好被彭夫人抓住了,彭少爷怕被彭夫人责问,所以才把罪责都推到了她身上。至此以后,芸姐儿就被彭夫人叫去做粗活儿,再也不得脸面了,小小年纪,满手冻疮,但她从来不给我们哭诉一声……”
谢轻谣劝道“斯人已逝,莫要太过挂念,芸姐儿也不想你这样伤心难过的。”
兰娘哭诉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如今再想起,心中像是刀割一样,我也心疼啊……”
谢轻谣道“你放心,如今真相大白,芸姐儿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她在天之灵若是知晓,必会明白你的心意。”谢轻谣沉沉声,目光深沉,道“你也放心,这一次彭家元气大伤,以后也翻身不了了,城北这边几乎天天都有官府的人来,绝对不会再出什么事情。所以,照顾好你自己,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元哥儿。”
兰娘道“是啊。”她用帕子擦了擦脸,随后看向谢轻谣,柔声道“柳护卫这次来是要去堤坝那边巡视吗?”
谢轻谣摇头一笑,道“非也,巡视有郑军师即可。今日是河督大人提起你们这边老弱妇孺居多,孩子也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龄,该补补,所以命我来送了一只老母鸡。”
她虽然很想表功,但是……兰娘一个女人家,自己又是男儿身,直接说是她感觉你们活的不容易所以来送,恐怕会惹非议,用了南宫承煜的名声,倒是方便许多。
兰娘连忙婉拒道“这怎么敢呢,河督大人真的是太关心我们这些人了……我一想到当初竟然还有人误会河督大人,就觉得十分内疚。”
谢轻谣笑笑道“别多想了,大人平日公务繁忙,不能专门来城北看看百姓们,心中牵挂,遂命我前来。”
兰娘犹豫道“……可是,柳护卫,其实我们这里的吃食都是够的,今早儿又有人送了好多东西来呢,不如你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别人家吧?”
谢轻谣失笑道“别人都怕少,怎么你还嫌弃多呢?这都是大人的一片心意,别拒绝了,收下吧。再者,我们对城北的百姓没有多少相熟的,唯一的樊顺如今还要忙于修建堤坝,没时间给百姓分派这些食物的。你细心,能妥善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