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浙江兵丢到那闽广营、两广营里,受了气都没人管你,可那东洋军不一样,那有四省游民,有陕西山西的兵、有山东北直的兵、有福建广东的兵,也自然有南直浙江的兵。
反正都是大杂烩,谁都甭想欺负谁,进了北洋军府练兵场还能学一口标准的顺天官话,北洋校场那些新兵操练科目都是戚家军老兵玩熟练的,过去就是最好的兵,领全饷一年能在老家买一座三进院子。
那才是天下武人最该去的地方呀。
其实这些事,戚继光也知道,但他不发愁,离开东南剿倭战场,他对带兵练兵已得心应手,并不依赖南军,北兵也能操练教化,天下有这么多人,不怕没人当兵。
何况……如今的募兵制,对他来说很危险,他更希望帝国所有兵都能得到普遍、标准的严格训练,也能让他少受猜忌。
只要让他打完这场不知道究竟会打到哪里才会被皇帝叫停的仗,让他功成身退,那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没办法,戚继光基本上已经能猜到自己的结局了,像他这样的人,最鲜明的特点不是运筹帷幄千里之外、不是力拔千斤一骑当千,作为武将,最明显的特点是练兵——这在将来史书上是很难受位置。
一说人马芳,老爷子六十了策马扬刀率麾下南归精锐鞑子们踹俺答营。
一说人李成梁,辽东坐地虎精锐家丁骑兵杀得部落酋长们叫爷爷。
一说他戚继光,这个人明显没什么用,在南方用鸳鸯阵打打小流寇,驻扎在京师北面门户这么些年,鸳鸯阵就不灵了,居然就打了那几次小仗?
谁让懂练兵的打仗,只要后勤跟得上,直接往前推就行呢?
戚继光很感激雄心万丈的万历皇帝在这个时候向北方宣战,让他有纵横大漠的机会。
他对传令骑兵的谨小慎微非常满意,撩开营帐望着车阵中部下脑袋上随风曳起的小旗缓缓颔首,道“下去歇息一个时辰,只要风向不变,疾驰去炒花大营,明其今夜向土蛮放牧驻营地突击,他们赶到时,应当已看见火光了。”
漠北的落日极美,天边火烧云映红车阵中军士正忙着安插骨架的大怪物,一桶桶煤炭与成箱长捻开花弹被搬进篮内。
在大帅看不见的地方,调皮的军士用炭笔在飞鱼皮上涂画着一句句祝词,比方说别掉进达里湖。
总之今夜,当星火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