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时近冬月,缅甸的夜依旧燥热潮湿。
白古城北,金佛塔尖高耸,心中忐忑的莽应里于塔下虔诚跪拜,等待前线的消息。
幕僚陈安侍立其后,微微躬身双手合十,他心中的忐忑比起莽应里只多不少。
原因无他,前些时候自白古城中向北调派五千军兵,四支被明军击溃,仅一支拥有象兵而全师,余者散兵游勇尽向北溃的调令,并非是北面莽应龙主力陷入僵局。
事实上北边现在还在对峙阶段,双方都在等待战机,并未大张旗鼓地开战,甚至最新传回白古的消息里说,明军还打算跟白象大王议和——至于是不是缓兵之计没人知道,但双方此时此刻都想缓缓。
明军地形不熟,卫生不好有少数军兵患病;莽应龙原本只想收拾孟养的思古,在心里还没做好直接与明军开战的准备,更何况腹背受敌,白古、仰光一带的明军不拔除,他始终都有后顾之忧,不敢与明军大作阵仗。
陈沐等着北边战事出结果,可他却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在等他这一仗。
南洋军胜,则腹背夹击的战略已成,北面明军可进,一战不说歼灭莽应龙,军心动摇之下把他赶回缅甸宣慰司,尽收其他地方还是可期的。
南洋军败,则莽应龙没了后顾之忧,自可全心在北面对决明军,如果这一战能赢,那自然是蹬鼻子上脸打进云南逛一逛。
照莽应龙对朝廷的了解,他们一贯对西南三宣六慰轻视,很有可能在云南受到威胁时率先想到的是议和,一旦议和,则等于承认了他这个白象大王的独立地位,三年五载去除将明朝当作心腹大患的压力,他便能达成第二次统一缅甸的伟业!
祈祷的陈安并不虔诚,一个明人很难做到像缅甸人一样对佛教无比虔诚,让他在这躬身祈祷,就是因为他对这场明缅战争中的白古之战有多重要看得非常清楚,而且他还意外地进入缅甸决策层,这是真正给他压力的根源。
那五支千人队,是他派去的,并非莽应龙调兵,那些军兵如今粗略估计还剩三千,就活动在白古北方几十里,约定望见佛塔升起狼烟则向南进发,他们的使命是白古之战开始后合军南下,击溃活动在白古北方的那支明军,继而以象军、马军混步军在城外向围城明军发起冲击。
届时城中缅军也会出战,内外合计攻破明军防线,以期整场战役的大胜!
他所祈祷的,便是明军上钩,误以为白古城空虚,发兵来攻。
这场仗要是赢了,今后他在缅甸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可若是打输了,恐怕他只能在失去宠信与身首异处之间选一个了。
没办法,先前作为明军大营的要塞守备太过坚固,根本不是他们能攻破的,何况有船炮震慑,恐怕久攻不下,不如让敌军来围攻他们的城池——缅军由上至下包括陈安这个明人幕僚都认为要塞里、阵地上打出去的火炮是船炮,离了海那些重炮便玩不转了。
没办法,从头至尾,缅军围攻要塞两三个月,从来没能突破外围战壕防线,他们既无神目镜也无热气球,又去哪里能看到数里之外打出的炮弹究竟是自海上还是陆上呢?
挨密集炮火轰击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谁还会有那闲情逸致。
小王子莽应里能跪在佛塔前一跪俩时辰,干脆把这当中军大营了,陈安可做不到,他走走拜拜,心里烦得直冒烟又不好离开,这种烦躁更让他想入非非。
他想战胜陈沐之后在缅甸一人之下的权势,也想战败之后该如何逃离缅甸,又该逃去哪里——他联系了仍旧留守在白古城里几个信得过的船长,如果战事不利,他倘若能躲过城破开始的搜查,兴许能藏进葡萄牙人的船舱里,远走印度。
陈沐在南洋的权势滔天,他只能逃到明朝尚未染指的地方。
逃去果阿都不保险,在计划中,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