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波因布鲁以后,萨拉曼向埃修一五一十地报告了他所收集到的、关于伊斯摩罗拉的见闻。别看他在酒馆里待了将近一个月,探听到的信息却很有限,包括酒馆老板在内都没人听说过这个拗口的名字。萨拉曼为酒馆里的每一位酒客都买了一杯最好的酒,挨个与他们碰杯,可酒客们放下酒杯以后就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对伊斯摩罗拉一无所知。前三天萨拉曼一无所获,但在第四天的晚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农民走进了酒馆。他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愁苦的眉容间结了一层厚重的霜。他没有点酒,只是卑微地站在角落,用低落而不抱希望的声音恳求有人去拯救他那被强盗威胁的村落。可这个农民甚至说不出具体的名字,只说是在很远的东边,坐落于冰流的尽头。农民的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在摇头:他们从未听说在北境还有如此偏远的村庄,冰流的尽头?那几乎就在迷雾山脉的边缘,真有人会在那里生活,与野蛮人比邻而居?更何况这个农民居然能从这么偏远的地方无恙地抵达波因布鲁,要么是射手之神垂青于他,要么就是一个阴险的陷阱,诱使同情心泛滥的佣兵走进杀机四伏的雪原之中。萨拉曼对这名农民的身份也有些将信将疑,但他心里记挂着埃修交托的任务,因此留了个心眼。
在后半夜,终于有人答应了农民的诉求。那是一个落魄的佣兵,穿着廉价的铠甲,一条紧致的皮鞭草草地束在腰间,鞭尾已经散成了毛刷,显然使用得很频繁。萨拉曼前几天也跟此人打过交道,他只在深夜来到酒馆,点上两大杯最便宜,也是最苦涩的麦酒,一个人慢慢地喝完便离开。据说这人此前是奥登堡的教官,但不知为何被阿诺德斯伯爵给解雇了。他的出现让农民几乎痛哭流涕,两人连夜自波因布鲁的东门出城,冒着大雪朝奥登堡的方向走了,之后便再无音讯。那名前教官再没有出现。不过往后的几天里这件事倒是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一名健谈的学者来到酒馆,听到酒客们议论此事,说了一句:“冰流的尽头?那里不是伊斯摩罗拉么?我还以为那个村落早就从瑞文斯顿的版图里除名了,没想到还有人烟。”萨拉曼有心多问一些,可惜的是那名学者也仅是知道这么多而已。
“冰流的尽头……”埃修将一张泛黄的羊皮卷轴摊开,这是格雷戈里三世执政时代的地图手抄卷,由王立学院友情。那条起源于远东、流经凝霜桥汇入内海、将波因布鲁与巴兰利分隔开来的河流名字便是冰流。在这张地图上,伊斯摩罗拉坐落于冰流与迷雾山脉的交界处。若是除去气候的因素,地理环境还算优越,吃山又能吃水,只是还要跟迷雾山脉上的蛮子与流放的盗匪打交道,没有武装力量的村民显然是当中最弱势的一方。如果那名农民没有伪造自己的身份,那么伊斯摩罗拉或许还没有荒凉到成为一个仅存在于旧地图上的单词。只是埃修心下有些忧虑,过去了那么多天,自己抵达的时候伊斯摩罗拉也许已经变成了贼匪的据点了。
他们一路上的天气情况不错,看不出什么暴风雪的预兆。不过在走出奥登堡的辖区范围后,雪原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无法之地,再大胆的佣兵也不会贸然深入此处狩猎,不然变成猎物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经年的道路被拆得七零八落,两侧的雪坡上随时都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大抵是匪团的斥候在远远地判断这支有些规模的部队是可口的肥肉还是强硬的铁板。不过铁卫与龙骑士那身明晃晃的重铠颇有威慑力,因此那些人只是在弓弩的射程外远远地尾随。偶尔也有彪悍的盗贼团大摇大摆地冲出来拦路,但无论是规模还是强度都不及埃修在瓦尔雪原上遭遇的伏击,几轮重弩的齐射就将这些乌合之众射得人仰马翻。不过埃修并未掉以轻心,也不单独派人巡逻,而是三人为一伍,在部队随时可以接应的范围内游荡——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有时候埃修自己也会加入巡逻的行列中。
很快就连支离破碎的道路也隐没在